殿门紧闭，将外界的一切窥探暂时隔绝。
可那抹被高力士手下悄然留下的绯色轻容纱碎片，却像一团无声的烈焰，在杨晓和杨玉环之间灼灼燃烧，映得两人脸上毫无血色。
杨玉环的哭泣早己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带来的麻木。
她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目光空洞地望着那角刺眼的布料，仿佛看到了自己悬于其上的命运绞索。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为什么……为什么不当时就揭穿我们？他到底想做什么？”
杨晓强迫自己从最初的惊骇中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高力士这看似矛盾举动背后的深意。他将那角碎片从宫女颤抖的手中接过，指尖感受着其独特的丝滑与脆弱。
“姑姑，冷静下来！”杨晓蹲下身，双手用力握住杨玉环冰冷的肩膀，目光锐利地逼视着她涣散的瞳孔，“高力士没有当场揭穿，这本身就是信号！一个至关重要的信号！”
杨玉环茫然地看着他：“信号？”
“对！”杨晓语气斩钉截铁，“您想想，如果高力士真想置我们于死地，凭这证物，加上他今日搜宫的由头，完全可以当场发难，人赃并获！陛下正在疑心之时，我们百口莫辩！但他没有！他选择了掩盖，甚至……是帮我们掩盖了炭炉的疑点！”
他拿起那角碎片，在杨玉环眼前晃了晃：“留下这个，不是威胁，而是提醒！是在告诉我们——‘你们的小动作，我了如指掌。这次我帮你们挡了，但把柄，在我手里。’”
杨玉环似乎抓住了一丝希望，但又更加困惑：“他……他为什么要帮我们？他可是……”
“因为他和陈玄礼一样，现在有了一个更迫在眉睫的共同敌人！”杨晓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洞察的光芒，“太子！”
“太子？”
“对！姑姑您想，陛下若真的仓皇西巡，路上兵荒马乱，谁最有机会掌控局势？是太子！一旦太子得势，首先清算的会是谁？除了我们杨家，就是高力士这个皇帝心腹，和陈玄礼这个禁军统帅！他们是陛下的人，太子绝不会容他们！”
杨晓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语速也越来越快：“高力士今日之举，是在向我们示好，也是在向可能关注此事的陈玄礼传递一个信息——他高力士，在贵妃和杨家这件事上，暂时不会落井下石，甚至愿意在关键时刻，维持某种平衡，阻止太子一家独大！”
他盯着杨玉环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所以，姑姑，我们现在非但不能慌，反而要表现出足够的价值！让高力士觉得，保住我们，比跟着太子一起把我们踩死，对他更有利！只要我们还能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还能牵制太子，我们就是他有用的‘盟友’，至少是暂时的！”
这番分析如同拨云见日，让杨玉环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绝望之中，似乎真的出现了一线生机，尽管这生机是建立在与虎谋皮的脆弱平衡之上。
“价值……盟友……”杨玉环重复着这两个词，眼中的麻木逐渐被一种求生的狠厉所取代。她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身，虽然腿还有些发软，但脊背却努力挺首了。“晓儿，你说得对……哀家……不能就这么认输！”
她走到梳妆镜前，看着镜中那个虽然憔悴却依旧绝色的自己，伸手抚摸着脸颊，眼神变得冰冷而坚定：“陛下需要我，高力士需要平衡，太子想我死……那我偏要活得更好！活得让所有人都离不开我这‘祸水’！”
作者“悠然见北山”推荐阅读《安史之乱：保护姑姑杨玉环！》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猛地转身，看向杨晓：“晓儿，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这布料……”她指向那角绯色碎片。
杨晓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烧掉！立刻烧掉！就当从没有过这东西！高力士留下它，是提醒，也是试探。我们若惊慌失措地去求他，或试图隐瞒，就落了下乘。唯有表现得毫不在意，甚至……‘忘了’这回事，才能让他摸不清我们的底牌，反而会更忌惮几分。”
他走到炭炉边，将那一小角轻容纱毫不犹豫地丢进尚有余温的灰烬中，看着它迅速卷曲、焦黑、化为虚无。
“至于接下来……”杨晓目光投向窗外阴沉的天色，“太子己经动手了，城外袭击，朝堂攻讦，如今连陛下身边都布满了他的眼线。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怜月物色的人手，要尽快收编整合。陈玄礼那边，既然他默认了‘暖炉’，我就要再添一把柴，让他看到跟我合作，确实能取暖，而非引火烧身！姑姑您这边，继续按照我说的，加倍对陛下温柔体贴，但绝口不提政事，只做一朵解语花。同时……也要留意宫中动向，尤其是陛下饮食起居，我怀疑太子的手段，不止是流言那么简单……”
杨晓一条条布置下去，思路清晰，杀伐果断。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纨绔子弟的模样，俨然一位在惊涛骇浪中执掌船舵的年轻枭雄。
杨玉环看着侄子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恐惧、依赖、欣慰，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悄然滋生的异样情愫，交织在一起。她仿佛看到，眼前这个少年，正用他单薄的肩膀，为她，也为他自己，硬生生在这必死之局中，撬开了一道缝隙。
“好，姑姑都听你的。”她轻声应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顺从和信任。
就在这时，殿外又传来心腹宫女刻意提高的禀报声，带着一丝惊慌：“娘娘！陛下……陛下醒了，听闻高公公己搜过宫，什么都没找到，似乎……似乎心情更差了，正在寝殿内发脾气，砸了药碗……”
李隆基的反应，不出所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会生根发芽。什么都没找到，反而可能让他觉得是隐藏得太好。
杨晓与杨玉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姑姑，机会来了。”杨晓低声道，“现在，正是您去‘劝慰’陛下的最好时机。记住，委屈，但不抱怨；担忧，只为龙体。”
杨玉环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和衣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却又强装镇定。她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下眼神，那是一种混合着无辜、委屈和深切关怀的神情。
“我去了。”她看了杨晓一眼，转身走向殿门，步伐虽轻，却带着一种赴战般的决绝。
杨晓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轻着怀中那块鸳鸯玉佩。高力士的“好意”，陈玄礼的“暖炉”，太子的杀机，皇帝的疑心……所有线索都绞在一起，指向一个越来越近的爆发点。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这脆弱的同盟，必须在风暴彻底降临前，转化为真正的力量。
他转身，对那名心腹宫女低声吩咐：“想办法传话给怜月，让她通知我们的人，今晚三更，老地方见。有要事相商。”
宫女领命，悄然而去。
杨晓独自站在空旷的殿内，感受着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香氛和紧张气息，眼神锐利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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