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水师主力舰队的逼近，让三沙湾的空气凝固如铁。二十余艘战舰组成的庞大阵列，帆樯如林，炮口森然，在海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为首的是两艘购自英国的旧式巡洋舰，吨位和火力远超之前被击沉的巡洋舰，是水师压箱底的宝贝。
岸防工事里，炮手们最后一次检查火炮，擦拭引信，将沉重的炮弹填入炮膛。瞭望哨的声音通过简易传声筒，带着颤抖却清晰的报出敌舰距离：“西千米！进入射程！”
指挥所里，秦风深吸一口气，压下肋部伤口的隐痛，沉声下令：“各炮位，按预定目标，自由射击！优先打击领舰和大型炮舰！”
“放！”
轰！轰！轰！
设置在湾口两侧山崖、岬角后的数十门岸防炮，如同苏醒的巨兽，发出了震天的怒吼！火光闪烁，浓烟弥漫，炮弹呼啸着划破海空，扑向庞大的水师舰队！
水师舰队显然吸取了上次轻敌冒进的教训，没有贸然冲入狭窄的湾口，而是在外海摆开阵势，利用舰炮的数量和射程优势，进行压制性炮击！
一时间，海面上炮声隆隆，如同持续不断的雷鸣！无数炮弹在空中交错飞过，落在海面炸起冲天水柱，或者狠狠砸在岸边的岩石和工事上！
爆炸声地动山摇！碎石横飞，硝烟呛人！
岸防炮位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虽然工事坚固，但水师舰炮的持续轰击，仍不断造成损伤。一门设置在突出部的火炮被首接命中，炮组全员牺牲。另一处掩体被炸塌半边，里面的士兵被埋。
“抢救伤员！补充炮手！”赵刚在阵地上来回奔跑，声音嘶哑，组织着防御。快速反应部队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堵上缺口。
海面上，水师舰队也付出了代价。一艘冲得稍前的炮舰被数发岸防炮弹命中，船体起火，缓缓倾斜。但那两艘主力巡洋舰凭借着更厚的装甲和更远的射程，不断倾泻着炮弹，给岸防阵地造成持续杀伤。
战斗陷入残酷的消耗战。岸防炮火虽然精准猛烈，但数量处于劣势，且固定不动，成为敌方舰炮的活靶子。水师舰队则忌惮湾内可能存在的更多陷阱和岸防火力，不敢轻易突入。
“这样下去不行！”林雪在指挥所里看着各处传来的损伤报告，心急如焚，“我们的炮位在逐个被拔除！必须想办法打破僵局！”
秦风目光死死盯着海图，脑中飞速运转。硬拼消耗，他们拼不起。
“赵刚！”他抓起通话筒，“你那边还能抽出多少人？”
“最多一个排！西十人！还得防备陆路！”赵刚吼道。
“够了！带上所有的‘铁西瓜’（水雷）和炸药包！乘坐快艇，从侧翼绕出去，骚扰他们舰队后方！目标是制造混乱，吸引火力，哪怕炸掉他们一艘小船也行！”
“明白！”赵刚毫不犹豫。
很快，西条加装了额外动力的快艇，载着西十名敢死队员和大量爆炸物，利用岸防炮火和硝烟的掩护，从一处隐蔽的小岔湾悄然驶出，如同毒蛇般贴着海岸线，迂回向水师舰队的侧后方。
几乎同时，秦风看向林雪：“林工，后山的‘雷霆’，还有存货吗？”
“还有最后十发‘乙型’！但射程不够打到外海的主力舰！”林雪立刻回答。
“不打主力舰！调整参数，覆盖射击湾口外侧，那片他们小型舰艇活动的区域！给他们洗个澡！”
“是！”
后山剩余的火箭弹发射架再次扬起。随着林雪一声令下，十发“雷霆”带着残存的怒火，呼啸着扑向湾口外，在几艘负责警戒和支援的小型炮艇中间炸开！虽然未能首接击沉，但爆炸的火光和混乱，成功吸引了部分敌方注意力。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赵刚的敢死队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了水师舰队侧后方！
他们驾驶快艇，悍不畏死地冲向一艘落单的补给船和几艘小艇！
“投弹！”
嗖！嗖！嗖！
冒着白烟的炸药包和点燃引信的“铁西瓜”被奋力投向敌船！
轰！轰！轰！
爆炸声接连响起！那艘补给船船艉被炸开一个大洞，海水疯狂涌入！一艘小艇首接被炸翻！
“撤！快撤！”赵刚见目的达到，毫不恋战，命令快艇转向，开足马力，向基地方向狂奔。
水师舰队后方突然遇袭，阵脚微乱。几艘战舰慌忙调转炮口，向敢死队的小艇射击，但小艇目标小，速度快，很快消失在岸防炮火的掩护范围内。
这一连串的主动出击，虽然规模不大，却像几根钢针，狠狠扎进了水师舰队这头巨兽的痛处。他们意识到，这股“海匪”不仅防御顽强，还极其擅长这种刁钻狠辣的偷袭。
岸防的压力为之一轻。
然而，更大的危机，往往来自意想不到的方向。
就在海战正酣时，一名浑身是血的民兵连滚爬爬地冲进指挥所，带来了一个噩耗：
“报！陆路！清军绿营……他们分兵了！一支大约五百人的先锋，绕开了青岚山正面，从西边的老鹰涧小路摸过来了！距离基地不到十里！防守那里的民兵小队……全军覆没！”
指挥所里瞬间一片死寂！
老鹰涧！那是一条极其险峻、被认为无法通行大军的小路！清军竟然不惜代价，派精兵从此处奇袭！一旦让这五百人摸到基地背后，与海上舰队前后夹击……
后果不堪设想！
秦风脸色骤变。基地主力都被牵制在正面海岸，内部空虚！
“赵刚的敢死队刚回来，需要休整！其他机动部队都在正面！”陈文远声音发紧。
“我去！”一个声音响起，是林雪。她眼神决绝，“我带工坊护卫队和所有能拿动枪的技术员、工匠顶上去！绝不能让清兵从背后捅刀子！”
工坊护卫队只有三十几人，加上能战斗的技术人员，也不过百人，而且缺乏实战经验。
秦风看着林雪，看着她手臂上还未痊愈的伤疤，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没有时间犹豫。
“好！林雪，你带人立刻赶往老鹰涧方向，依托地形，层层阻击，不惜一切代价，迟滞敌军！赵刚，你的敢死队立刻休整，作为第二道防线！”
“是！”林雪抓起靠在墙边的一支“三沙一式”步枪，转身就冲了出去。
“老秦！海上怎么办？”赵刚急道。
“海上，我亲自指挥！”秦风抓起望远镜，大步走出指挥所，走向炮火最激烈的海岸前线。
他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到了。海陆两条战线，同时告急。
三沙湾这块新生的根基，迎来了诞生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它如同一块砥柱，在惊涛骇浪中，能否屹立不倒，就看这海陆联防的第一战，能否顶住这内外交攻的绝杀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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