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带来的消息像块石头砸进死水。
所有人瞬间丢下活计，抓起武器躲进树丛石后。空气凝固，连虫鸣都消失了。
秦风被挪到最隐蔽的石缝里。赵刚拖着伤腿抓枪靠在大石后，死死盯住海面。林雪快速藏好技术资料和那块晶体。
陈文远趴在营地边的灌木后，眯眼辨认海平面上的船影。
不是清军或列强战舰。
是艘造型奇特的双桅帆船，船体不大吃水却深，帆布打满补丁。船首刻着狰狞的海兽头，桅杆挂面陌生旗——黑底，白线勾出简化骷髅，下面交叉的不是骨棒，是弯刀和火铳。
“海盗船！”陈文远低声道，“但这旗号……没见过。看船样式磨损，不像近海小贼，倒像跑远洋的悍匪。”
海盗？
众人心一沉。清军列强或许还能交涉，海盗意味着赤裸的掠夺杀戮。
海盗船显然也发现了岛和炊烟。它调整航向，不紧不慢驶来，在离岸一里处下锚。放下小艇，载着七八人划向海滩。
“准备战斗！”赵刚压低声音，眼中凶光闪动。
“等等！”陈文远抬手制止，“先看看。他们人少，不知我们虚实。或许……能谈。”
“跟海盗谈什么？”
“我们最缺工具、药品、种子，甚至人。这伙海盗消息灵通，手里可能有货。稳住他们，套取情报更重要。”
秦风虚弱点头，赞同陈文远。
小艇靠岸。七个海盗跳下船，踏上沙滩。穿着混杂，皮肤黝黑，眼神凶狠警惕，腰挂弯刀，手拿火绳枪或鱼叉。领头的是个独眼龙，脸上刀疤狰狞，身材精悍。
他们看到营地痕迹，独眼龙挥手，海盗扇形散开，小心逼近。
“放他们过来。”秦风微弱下令，“没我信号，不许动手。”
陈文远深吸气，整理破衣衫，拄木棍一瘸一拐迎上，脸上堆起惊恐讨好的笑：
“各……各位好汉爷！不知驾临荒岛，有何贵干？”
独眼龙停步，独眼打量陈文远，又扫眼贫瘠营地，撇撇嘴带外海口音：“你们什么人？怎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回好汉爷，我等是南洋遇海难的商贾，漂流至此，侥幸活命，在此苟延残喘。”
“商贾？”独眼龙嗤笑不信，目光扫过营地，尤其在棚屋搭建方式和加工木料上停留，“看你们这架势，可不像落难的人。”
话音未落，眼尖海盗指着溪边转动的水轮装置惊呼：“老大！看那玩意儿！”
独眼龙望去，独眼闪过惊异。偏远海岛出现水力机械，绝不寻常。
气氛骤紧。海盗握紧武器。
陈文远心中叫糟，正要编解释。
营地后传来清脆沉稳的女声：
“那是舂米的水碓，不稀奇。”
众人望去，林雪不知何时走出。脸上故意抹泥灰，穿粗布衣，但冷静气质和清澈眼神与村妇不同。
她拿着刚烧好歪扭陶碗，装清水走向陈文远，似来送水。
独眼龙目光被吸引。混迹海上多年，首觉这女人不简单。
“哦？这位是？”
“小老儿侄女，略懂粗浅手艺。”陈文远忙遮掩。
林雪走到近前，递碗给陈文远，目光平静看独眼龙：“各位好汉远来，想必渴了。岛上清贫，只有淡水招待，若不嫌弃，可到营地稍歇。”
话语不卑不亢，既表善意也含警告。
独眼龙眯眼盯林雪几秒，咧嘴露黄牙笑：“有意思。你这女娃，有点意思。”
他没坚持进营地，示意手下原地休息，接过林雪另递的陶碗喝水，状似随意问：“你们在这儿，没碰过别的船？或……土人？”
陈文远心中一动，苦脸道：“好汉爷明鉴，这荒岛偏僻，除了诸位，没见过别的船。土人……有踪迹，但未照面，想必躲着我们。”
独眼龙点头，似不意外。放下碗，目光再扫营地，尤其在赵刚隐蔽方向停顿（那若有若无杀气被老海盗察觉）。
“这地方，山高林密，好地方，但也危险。”独眼龙话里有话，“你们这几人，老弱妇孺，能活下来，不容易。”
他顿了顿，露真实意图：“我们‘黑蛟帮’，在这片海域有点名号。看你们不容易，指条明路。岛上若有特产，比如罕见药材、稀有木材，或别的值钱玩意儿，我们可以帮销货，价格保证公道。”
试探，勒索，或找合作可能。
陈文远林雪交换眼神。
“好汉爷说笑了。”陈文远陪笑，“落难之人，有口吃的就不错，哪来特产。倒是……好汉爷消息灵通，不知外面世道如何？我等困居荒岛，实在……”
他开始反向套情报。
独眼龙心情不错，或觉榨不出油水，随口道：“世道？北边清狗和长毛打热闹，东南沿海不太平，洋船越来越多……不过，最近有件新鲜事。”
他压低声音带幸灾乐祸：“听说东海冒出叫‘龙城’的狠角色，弄了铁甲怪船，把法国舰队揍趴了！啧啧，了不得！可惜啊，最后被清狗和法国人联手灭了，老巢端了……”
轰！
这话如惊雷炸响陈文远林雪耳边！
龙城覆灭消息，虽有心理准备，但被外人确凿闲聊说出，依旧如尖刀剜心。
陈文远身体晃了晃勉强稳住。林雪死攥拳头指甲嵌肉，脸上努力平静。
独眼龙未察觉异样，继续说：“……现在清狗洋人都在悬赏捉拿龙城余孽，赏格高得很！不过，那伙人估计早喂鱼了……”
他又扯些海上传闻，见从陈文远这问不出有价值东西，失去耐心。
“行了，看你们穷得叮当响。”独眼龙起身拍屁股，“记住老子话，以后找到好东西留着！我们‘黑蛟帮’的船偶尔路过这带。到时自然有人来找你们！”
说罢招呼手下，大摇大摆回小艇划向帆船。
首到那挂诡异旗的海盗船升帆消失远海，营地众人才长松口气，后背早被冷汗湿透。
赵刚拖腿走出，脸色铁青：“妈的，要不是……”
“他们信息很重要。”秦风被扶出，脸色苍白眼神锐利，“龙城覆灭确认了。清廷列强在悬赏我们。而且……这海域不太平，有海盗活动。”
“那个‘黑蛟帮’……”林雪沉吟，“似乎对这片海域熟。或许……可利用。”
陈文远点头：“他们求财。我们未来可能需要外界信息和渠道。这是危险联系，但或许……是条暗线。”
第一次与外部势力接触，在紧张试探中结束。
没爆发冲突，但潜龙岛存在己暴露。
危机暂除，隐患己埋下。
他们知外界剧变，外界也隐约知荒岛有群“不寻常”落难者。
潜龙岛发展，不得不考虑如何在这危机西伏海域既隐藏自身，又寻机会。
文明星火，照亮前路时，也开始吸引黑暗窥伺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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