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崇宪的话，像块大石头砸进水里。
龙城故人？
秦风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露分毫。
他朝赵刚使了个眼色。
赵刚会意，带着几个人，乘着小艇就靠了过去。
检查得很仔细。
确认对方船上没藏着重武器，人手也不多，这才发回安全信号。
“请杨先生上岛一叙。”秦风下令。
语气平静，但握着望远镜的手，指节有些发白。
很快，杨崇宪被引到了议事棚。
就他一个人。
他一路走，一路看。
看到正在扩建的船坞，看到挥汗如雨却眼神清亮的工人，看到远处隐隐传来的机器轰鸣。
眼神里的惊讶，藏都藏不住。
这绝不是普通海盗或者反贼能有的气象。
“杨先生，坐。”秦风坐在主位，陈文远、林雪分坐两侧。赵刚按着刀柄，站在秦风身后，眼神跟刀子似的。
“谢秦首领。”杨崇宪拱拱手，从容坐下。
“你说，你是龙城故人？”秦风开门见山。
“是，也不是。”杨崇宪扶了扶眼镜，“在下隶属‘兴华会’。我会一首关注龙城，钦佩诸位以现代学识抗衡腐朽清廷与列强的壮举。”
他顿了顿，语气沉痛。
“龙城陷落，我会上下，同感悲愤。”
秦风盯着他，“关注？怎么关注？”
“实不相瞒，”杨崇宪坦然道，“龙城与外界交易的水泥、玻璃，我会曾购入研究，惊为天人。后在东南沿海，亦听闻有‘雷霆火箭’之威。”
“龙城覆灭后，我会便一首在东海搜寻，坚信诸位必有遗泽留存。”
“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没说具体怎么找到的，但意思到了。
秦风和陈文远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兴华会，能量不小。
“你说送礼，合作。礼是什么？合作又怎么个合法？”秦风问。
杨崇宪从怀里取出一个油布包，小心翼翼打开。
里面是几张地图，还有一封信。
“此乃薄礼。”
“南洋部分岛屿的精密海图，包括水文、暗礁标识，比市面上流通的精准十倍。”
“另有一份，是清廷东南沿海各省，以及法、英、日等国在远东主要海军基地、驻防点的分布草图。”
“虽不保证完全准确，但可供参考。”
赵刚一把抓过海图，眼睛立刻亮了。
“好东西！老陈，你看这航道标的！”
陈文远则拿起那份驻防图，手指微微发颤。
这东西，是无数情报人员用命换来的！
是无价之宝！
“这礼，太重了。”秦风缓缓道。
“相比于我会所求，不算什么。”杨崇宪正色道。
“你们求什么？”
“求一个希望！”杨崇宪语气激动起来，“求一个海外数千万华人，能挺首腰杆，不被欺辱的希望！”
他讲述起南洋华人的血泪。
如何被西洋殖民者压榨，如何被当地土人排挤，如何像无根浮萍，有财富而无依靠。
“清廷视我等为弃民！列强视我等为肥羊！”
“我们有钱，有人，有一腔热血！但我们缺一个强大的母国，缺最锋利的刀剑，缺最先进的船炮！”
“而你们，”他看向秦风，看向林雪，眼神灼热，“你们有知识，有技术，有对抗整个旧世界的胆魄！”
“龙城虽败，但火种未灭！”
“我会愿倾南洋之力，助诸位重燃燎原之火！”
“我们的合作，就是——我们出钱、出人、出渠道；你们出技术、出武力、出未来！”
议事棚里安静下来。
只有海风吹动棚布的声音。
这提议，太突然，也太重大。
等于把潜龙岛的未来，和南洋华商的命运绑在一起。
“怎么助？”秦风问得很实际。
“三步走。”杨崇宪显然有备而来。
“第一，贸易开路。我会旗下商行，可全力销售贵岛产品，并为贵岛采购一切所需物资。粮食、药材、金属、机器，甚至……人才。”
“第二，建立前沿基地。在东南沿海寻觅隐秘处，建立工坊和货栈，将贵岛核心零件运抵，组装成品，减少运输风险，更快获取大陆资源。”
“第三，情报共享。我会在大陆、南洋乃至西洋的情报网络，愿与贵岛共享。”
条件极其优厚。
几乎是送上门来的超级赞助商。
但秦风没有被冲昏头。
“我们需要付出什么？”
“优先供应我会所需之商品。”杨崇宪道，“尤其是，拥有自保之力的商品。”
他目光扫过赵刚腰间的“三沙一式”步枪，意思不言而喻。
“而且，我希望贵方能承诺，在未来新秩序中，保障我海外华人之合法权益与地位。”
这不是简单的买卖了。
这是政治投资。
秦风沉默片刻，看向自己的伙伴。
陈文远微微点头，眼神肯定。此举可解资源人口之困，打开大陆局面。
林雪若有所思，但更多是在考虑技术输出的可能性和风险控制。
赵刚则咧咧嘴，用口型对秦风说：“干了！有奶便是娘！”
秦风心中有数了。
他站起身，向杨崇宪伸出手。
“兴华会的朋友，这个合作，我们接了。”
“从今天起，潜龙岛与兴华会，便是盟友。”
“为华夏之新生，共同努力！”
杨崇宪激动地握住秦风的手，用力摇晃。
“好！好！秦首领快人快语！”
具体的合作细节，由陈文远和杨崇宪去磨。
秦风则带着林雪和赵刚，走到海湾边。
望着停泊在那里的“新龙威号”和正在建造的“启明号”船壳。
“步子一下迈得太大，会不会有问题？”林雪有些担忧，“核心技术如果泄露……”
“核心不会给。”秦风斩钉截铁，“我们输出的是‘终端产品’，比如步枪，比如优质钢材。最关键的晶体能量应用和高端机床技术，必须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对！”赵刚附和，“好东西得留着自个儿用。卖出去的，比洋人的好一点就行。”
秦风点头。
“老陈会把握好分寸。”
“我们现在最缺的是时间和空间。兴华会能帮我们争取到这两样。”
他看向大陆的方向。
“用南洋的钱和渠道，滋养我们的根基。”
“用我们的技术和武力，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各取所需。”
几天后，一份详细的合作章程拟定。
潜龙岛以技术入股，占未来联合商业利润的六成。
兴华会负责所有资金、原料、销售和大陆基地建设，占西成。
第一批交易清单也确定了。
潜龙岛提供三百支“腾龙一式”步枪，五十把配套刺刀，以及两吨高强度合金钢。
兴华会则需在两个月内，运送五百吨粮食、一百吨各类金属、二十名熟练工匠，以及硫磺硝石等战略物资上岛。
杨崇宪心满意足地乘船离开，去安排第一批货物。
他留下了那份珍贵的海图和驻防图，还留下了几个兴华会的联络人，协助沟通。
潜龙岛，再次忙碌起来。
林雪带着人，开始筛选可以外销的技术，并设计“外贸版”步枪的图纸，性能要比自用的阉割一点。
赵刚组织人手，扩大军营，准备接收和训练新兵。
陈文远则开始规划望海堡基地的选址和建设方案。
秦风站在高处，看着脚下这片蒸蒸日上的土地。
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更加沉重。
合作带来了机遇，也带来了更大的曝光风险。
清廷和列强，绝不会坐视一股新的力量崛起。
“启明号”的建造，必须加快。
属于自己的力量，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
他转身，走向林雪的实验室。
那里，不仅关乎下一艘船，更关乎潜龙岛真正的未来。
实验室里，那块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晶体，正静静地躺在特制的容器中。
仿佛蕴藏着无穷的秘密。
而遥远的南洋，得到首批“样品”的兴华会大佬们，看着那远超时代的产品，彻底坚定了决心。
这投资，值！
一场跨越重洋，撬动时代齿轮的合作，就此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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