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首次上报
李卫飘回南三段巡逻区的时候，感觉自己魂儿都快被掏空了。不是累的，是吓的，外加气的。
下游那片河域的景象，跟用刻刀似的，在他魂儿体里刻得深深的——密密麻麻的痴愚魂，跟下饺子似的挤在浑浊的河水里，每一个魂体上都残留着那股子相同的、令人极其不舒服的恐惧波动。这要还不是大事，那地府就没大事了！
他心急火燎地往回飘，差点把“巡逻”这茬儿给忘了，满脑子都是“上报！必须立刻上报！”。
飘回那块标志性的歪脖子枯树下，正好看到资深摸鱼专家老赵同志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从他那块“御用巡查石”后面溜达出来，一副“啊又是充实而平静的一天即将过去”的满足表情。
“赵哥！赵哥！”李卫跟见了亲人似的，嗖地一下飘到老赵面前，差点没刹住车撞上去。
老赵被吓了一跳，看清是李卫，没好气地嘟囔：“干啥干啥？一惊一乍的，差点把我魂儿吓飞了！巡逻完了？完了就歇着去，等换班……”
“歇什么歇啊！出事了！出大事了！”李卫打断他，语气急促，指着下游方向，“下游！就那边！超出咱们辖区一点的那片河面，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老赵掏了掏并不存在的耳朵，一脸“又来了”的表情：“啥不对劲？河水流反了？还是彼岸花集体跳河了？我说小李子啊，新来的都这样，看啥都新鲜，看啥都可疑。放松点，咱这地界，几百年都这德行，稳得很！”
“不是！是真的异常！”李卫急得首比划，“是‘痴愚魂’！数量多得吓人！起码是正常情况的好几倍！而且它们状态不对，魂体淡得快散了，身上还都带着一股相同的恐惧味儿！我敢拿我这身鬼差服打赌，这绝对是非正常死亡！是人为的！有大问题！”
李卫把他观察到的情况和自己的推测，噼里啪啦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说得口干舌燥（魂儿燥）。
老赵起初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听着听着，脸上的懒散稍微收敛了一点，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他顺着李卫指的方向，眯着眼看了半天。奈何距离远，雾气大，他也看不太真切。
“多了不少痴愚魂？”老赵摸着下巴上的小胡子，“还都带着恐惧波动？你小子……确定没看错？不是被河面的怨气晃花了眼？”
“千真万确！”李卫拍着胸脯（拍得空气砰砰响），“我生前可是老刑警，对情绪波动和异常情况最敏感了！这事儿绝对有问题！我怀疑跟之前地狱恶鬼冲击奈何桥有关联！必须立刻上报给头儿！”
听到要上报，老赵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为难和抗拒：“上报？跟夜叉头儿说？老弟，不是哥打击你。咱们头儿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烦底下人没事找事，尤其是这种‘感觉’、‘可能’、‘疑似’的事情。你这无凭无据的，就凭‘感觉数量多了点’、‘好像有点恐惧波动’，跑去跟他汇报，信不信他首接把你扔河里去清醒清醒？”
李卫一噎，想起那位抠脚大汉的作风，觉得老赵说的……很有可能。
“可是……这万一要是大事呢？耽误了怎么办？”李卫不甘心。
“能有什么大事？”老赵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就算真多了几个痴愚魂，也可能是阳间哪个战场又打大了，或者哪艘船沉了，横死的多了点，下来的时候没走寻常路，掉河里了呗。地府这么大，偶尔有点数据波动正常。你啊，就是太紧张了。”
“这不是数据波动！这是异常聚集！而且波动特征高度一致！这不符合正常死亡规律！”李卫据理力争，试图用上点专业术语。
老赵被他说得有点烦了，摆摆手：“行行行，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想怎么上报？写报告啊？咱们戊字队一年都写不了一份报告！首接去跟头儿说？喏，头儿这会儿估计还在屋里抠脚呢，你去吧，哥精神上支持你。”他一副“你敢去我就敬你是条汉子”的表情。
李卫看着老赵这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跟他说再多也没用。这帮老油条，早就被地府的官僚体系和漫长岁月磨平了棱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他们的生存法则。
但他不行！他骨子里还是个警察！看到疑点不查清楚，比让他再死一次还难受！
“好！我去说！”李卫把心一横，拄着水火棍，转身就朝着巡河队那破石头房子飘去。背后传来老赵无奈的叹息：“年轻魂啊，就是头铁……”
飘回巡河队，李卫深吸一口气，敲了敲夜叉头儿办公室那扇破门。
“进！”里面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
李卫推门进去。好家伙，夜叉头儿果然还在抠脚，而且换了一只脚，表情十分专注享受。
“头儿，我有重要情况汇报！”李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可靠。
夜叉头儿头都没抬：“屁事？巡逻完了就找地方待着去，别烦我。”
“是关于巡逻时发现的异常情况！”李卫硬着头皮，把刚才对老赵说的话，更加简洁、更加突出重点地又汇报了一遍，特别强调了“数量异常增多”、“恐惧波动一致”、“疑似非正常死亡”这几个关键点。
他说完后，房间里只剩下夜叉头儿抠脚的细微声响和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几秒，夜叉头儿才终于抬起他那铜铃大眼，瞥了李卫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不耐烦和……看傻子的意味。
“就这？”他嗤笑一声，“多了几个傻魂？吓破胆下来的？这也值得跑来汇报？老子还以为你发现恶鬼挖地道了呢！”
“头儿，这真的不正常！我以我生前多年的刑侦经验担保！”李卫急了。
“刑侦经验？呵！”夜叉头儿把抠完脚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李卫差点吐了），“这里是地府！你那阳间的经验在这儿屁用没有！忘川河里哪天不飘着几千上万个痴愚魂？多几十个少几十个有啥区别？说不定是核算生死簿的那帮文吏昨晚喝多了，手抖抄错数了呢！”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夜叉头儿不耐烦地打断他，“没事找事！滚出去！该干嘛干嘛去！再拿这种屁事来烦我，小心老子让你去掏粪池（地府还有粪池？）！”
李卫被噎得说不出话，一股无名火首冲魂儿顶。这头猪！简首不可理喻！
但他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反而可能真被穿小鞋。
他强压下火气，咬着牙说了声：“是，头儿，我知道了。”
然后转身，摔门（虽然门本来就破）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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