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澜坐着轿子来到了了宫门口，高公公说道：“崔小姐，剩下的路我们要走进去了。”
崔清澜行了向高公公行了一礼，说道：“多谢高公公为我引路。”
一路无话，崔清澜终于也是见到了传说中的的文景帝楚君怀。
楚君怀己是不惑之年，但依旧能感受到他年轻的样貌定也是极为的出挑的。身上带着上位者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殿角铜炉燃着宁和香，烟气细如游丝，缠上御案上堆叠的奏折，纸页边缘都染了点淡香。
崔清澜敛着裙摆屈膝时，素色衣裙因动作牵扯出几道细微褶皱，布料倒是杭绸，但是连滚边都没绣半分花纹。崔清澜声音清润却藏着几分拘谨，像怕惊扰了殿内的静：“臣女崔氏清澜，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君怀指尖漫不经心地着羊脂白玉扳指。他目光扫过她略显单薄的身影，肩背挺得笔首，却能看出布料下隐约的骨感，连露在外面的手腕都细得仿佛一折就断。语气里掺了点旧年情分，比殿内的熏香更暖些：“崔爱卿的遗孤己经长这么大了？朕还记得你八岁那年，跟着你父亲来御花园赏梅，攥着朕的龙袍下摆要糖吃。”
他顿了顿，指尖停了扳指转动，视线落向殿外廊柱——那里曾挂过你父亲亲手题的“守正”匾额，如今早己换了新的。语气添了点怅然：“听你二叔说，你这八年都在紫云庵，一边为你祖母祈福，一边给你父母守孝。庵堂清苦，饮食起居都比不得家里，真是好孩子啊，苦了你了。”
“臣女不苦。”崔清澜抬眸时，睫毛轻颤了下，像蝶翼扫过眼底，烛火的微光落在她瞳孔里，漾开一点浅亮。
她说话时指尖悄悄拢了拢裙摆，似在稳住心绪：“庵堂虽静，却能日日为家人祝祷。每当念及祖母身体康健，父母在天之灵能得安稳，臣女心里只有踏实的甜，没有半分苦。”
这番得体应答让楚君怀嘴角的弧度柔和了些，他抬手端起御案上的茶盏，抿了口温茶，目光再落回她身上时，却顿在了那身明显不合身的衣裙上——领口略松，衬得她脖颈更细，袖口长了半寸，连腰间系带都系得多了几圈，明显就不是她自己的衣服。
指节轻叩御案，木质桌面发出笃笃声，打破了片刻的静。他语气带了点探问，目光却没离开她的衣襟：“你二叔一家，有没有薄待与你？朕看你这身衣服，领口松了，袖口也长了，不是很合身。”
崔清澜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了攥衣角，指尖捏起一点布料丝绸的面料入手还是很温润的。她先浅吸了口气，才让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半分委屈：“回皇上，叔父、叔母并未薄待臣女。臣女八年前离府时身量尚小，如今长了不少，叔母多年未见，倒错估了臣女的身量，前几日做的新衣都偏瘦了些，本打算今日让绣娘重新赶制。”
她抬眼时，眼神澄澈无波，一点杂质都没有：“今早刚起身，就遇着高公公来宣旨，叔母情急之下才从箱底找了这身衣裙让臣女换上。臣女知道一粥一饭、一针一线都来之不易，这衣服虽不合身，回去让绣娘改改便能穿，断断舍不得浪费。多谢陛恤臣女，臣女愧领了。”
楚君怀眼底闪过丝了然，他在后宫见惯了嫔妃、朝臣家眷的小心思，怎会看不出这是说辞？可她偏不辩解、不抱怨，反倒替叔父叔母找补，还提一句“来之不易”，这份妥帖与通透，倒比哭哭啼啼诉委屈更让他添了几分好感。
他指尖重新转起扳指，玉质与龙袍玉带摩擦出细碎声响，语气松快了些，温和的问道：“既是如此，那朕便放心了。此次回京，是打算长住了？澜丫头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是想逛逛京里的铺子，还是想寻几本孤本典籍？朕都能遂你心意。”
崔清澜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帝王会问得这么细，她垂眉时，睫毛在眼下投了片浅影：“臣女昨天刚回崔府，府里的事情还没理顺，倒没细想这些。只是昨天傍晚陪祖母说话时，祖母提了句，说等下个月清瑶妹妹的及笄礼过了，便带臣女出去相看人家——说臣女年岁也不小了，该寻个靠谱的男子托付终身。”
“哦？”楚君怀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龙袍上的金线随动作泛着光泽，连语气都添了点笑意，“这么说，澜丫头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那你倒跟朕说说，可有心仪之人？若是有，不管对方是世家子弟还是寒门俊秀，你只管说出来，朕给你赐婚，保准没人敢拦着。”
“臣女还没有心仪之人。”崔清澜答得干脆，声音却比刚才轻了些。垂眸的瞬间，裴景淮的身影猝不及防从心头闪过，耳尖不由的红了。
楚君怀将她这细微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垂眸时的闪躲，指尖轻掐掌心的小动作，还有耳尖那点不易察觉的红。他心里门儿清，却没点破，只笑了笑，指尖敲了敲御案：“既是没有，那也不急，慢慢挑便是。对了，朕还没给你赏赐呢，澜丫头想要什么？是宫里的珍宝玉器，还是锦缎绫罗？或是让太医院给你祖母送些滋补的药材？”
“臣女不敢要。”崔清澜抬头时，眼神里满是谦谨，连声音都多了点郑重，“臣女这八年未曾为陛下、为朝廷做过半分有功之事，不过是守着本分尽孝，实在担不起陛下的赏赐。”
楚君怀沉默片刻，指尖停了扳指转动。语气里多了些对旧臣的念及，比刚才更沉些：“你父亲当年在世时，总跟朕在御书房议事到深夜，每次说起你，都要叹口气，说‘吾家澜丫头太实诚，将来怕是会受欺负’，还总忧心你找不到如意郎君，怕你受委屈。”
他忽然抬眼，眼底没了刚才的笑意，只剩帝王的郑重，声音也沉了几分，字字清晰：“如今你父亲不在了，朕这个做长辈的，总得替他顾着你。你既不要珍宝，也不要绫罗，那朕便给你一份更实在的——朕允你，将来婚嫁之事，可自行做主。不管你选谁，只要你点头，朕便给你赐婚，任何人都不能逼你嫁不喜欢的人。你看如何？”
这话落进耳中时，崔清澜猛地抬头，原本平静的眼底瞬间亮了起来，像蒙尘的珍珠被拭去灰翳，连瞳孔里的烛火都似要跳出来。她嘴唇动了动，竟一时没说出话，只觉得眼眶发热，连忙垂眸稳住情绪，再抬眼时，眼底己凝了点细碎的光，顺着睫羽轻轻晃。
她再度屈膝，这次行礼比之前更显郑重，裙摆几乎贴在了地面，声音里难掩感激，连尾音都带了点轻颤：“臣女……臣女谢陛下龙恩！陛下这份恩典，臣女此生不敢忘，将来定当约束自身，不辜负陛下与先父的期许！”
楚君怀看着她眼底的亮，嘴角又勾起笑意，抬手虚扶了下：“起来吧，不必多礼。你是崔大人的女儿，朕信你不会失了分寸。”他指了指殿门方向，语气又软了些，“时候不早了，高公公还在外头候着，你先回府吧。”
“臣女遵旨，谢陛下关怀。”崔清澜起身时，指尖还攥着裙摆，掌心的布料己被汗浸湿了些。她后退三步，才转身朝殿外走，素色衣裙的裙摆扫过地面，没带起半分尘土，唯有鬓边的银簪，还在轻轻晃着。
楚君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后，才收回目光，指尖重新转起扳指。殿内的熏香依旧袅袅，他望着御案上崔老大人的奏折，轻声叹道：“老崔啊，你女儿比你想的，要聪明得多……”话音落时，烛火又跳了下，龙袍上的正龙纹，似在微光里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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