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电站控制室的青铜镜突然蒙上一层白霜,镜面映出的星空开始扭曲,最亮的那颗坠落星辰变成了只滴着黏液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阿砚的后颈。他刚想提醒陈冬,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骨节摩擦的声音,又带着瓷器碎裂的脆响。
“别动。”陈冬的声音发紧,他举着手电筒缓缓转身,光束扫过控制室角落时,阿砚看见一堆堆码放整齐的骨瓷娃娃。这些娃娃穿着民国样式的旗袍,头发是用黑色丝线绣的,眼眶里却没有眼珠,只嵌着两颗暗红色的玻璃珠,珠面上还沾着疑似干涸血迹的斑点。最瘆人的是,每个娃娃的胸口都别着枚小小的星陨藤徽章,徽章的纹路与他们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是‘守墟人俑’。”陈冬摸出工兵铲,铲尖碰到娃娃的瞬间,那娃娃突然抬起头,空洞的眼眶对准他们,嘴部的瓷片开始一张一合,发出细碎的摩擦声:“找……找……”
所有娃娃同时转向他们,数百张瓷嘴同步开合,摩擦声汇成一股尖锐的噪音,刺得人耳膜生疼。阿砚的贝壳哨碎片在口袋里烫得惊人,这次投射出的不是画面,而是段混乱的音频——有女人的哭喊声,有瓷器破碎的脆响,还有个苍老的声音在重复:“烧了它们……不然会被附身……”
阿砚突然注意到,娃娃们的旗袍领口绣着相同的姓氏:陆。他抓起离得最近的一个,娃娃的头发突然缠住他的手指,丝线里混着几根灰白色的毛发,触感像极了人类的头发。娃娃的后颈贴着张泛黄的标签,上面用毛笔写着日期:1947年7月15日,编号73。
“73……”陈冬的脸色瞬间发白,“陆沉父亲的日记里提过,1947年夏天,守墟人部落有73个孩子突然失踪,当时负责调查的人,最后音讯全无。”他踢开脚边的一个木箱,里面装满了未完成的骨瓷坯,每个坯子的胸口都预留了嵌徽章的凹槽,凹槽里还残留着新鲜的陶土,像是刚被人挖过。
控制室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灯泡的钨丝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投射在墙上的影子被拉得奇形怪状,那些骨瓷娃娃的影子竟在缓慢移动,影子的手变成了利爪,正一步步爬向他们的影子。阿砚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脖子上多了道红线,红线的另一端握在角落里最大的那个娃娃手里,那娃娃的旗袍上绣着朵血红色的牡丹,眼眶里的玻璃珠不知何时变成了浑浊的眼球,正缓缓转动。
“它们在偷影子。”阿砚挥刀斩断那根红线,红线落地化作一滩血,“老人们说,被骨瓷娃娃偷去影子的人,会慢慢变成新的娃娃。”他突然想起奶奶讲过的故事:民国时有个瓷窑主,用活人骨粉做瓷土,烧出的娃娃会模仿主人的言行,首到彻底取代主人。
那个绣牡丹的娃娃突然站起身,其他娃娃纷纷退让出一条路。它的动作很僵硬,关节处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走到中央的青铜镜前,伸出瓷手抚摸镜面。镜中的星空倒影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的画面:一座燃烧的村庄,村民们举着火把追赶一群孩子,孩子们的胸口都别着星陨藤徽章,为首的那个男孩后颈有块月牙形的胎记——正是陆沉父亲年轻时的模样。
“是‘清洗’。”陈冬的声音带着颤抖,“日记里隐晦提过,守墟人内部曾有过一场分裂,主张与归墟融合的一派,被污蔑为‘古神附身’,遭到了屠杀。这些娃娃……恐怕是用失踪孩子的骨粉做的,用来封印他们的怨念。”
绣牡丹的娃娃突然转向他们,嘴部的瓷片裂开,露出里面的红色棉絮,像是凝固的血。它的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声音,像是无数个孩子在同时说话:“找……归墟……门……”随着它的话音,所有娃娃的眼眶里都流出红色的液体,液体在地上汇成一个符号——与水电站水坝上藤条开出的白花形状相同。
阿砚的贝壳哨突然剧烈震动,他掏出碎片,碎片投射出一段清晰的记忆:1947年的瓷窑里,一个穿旗袍的女人正在烧制最后一个骨瓷娃娃,她的怀里抱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孩子的胸口别着编号73的徽章。女人一边流泪一边往瓷土里掺自己的血,嘴里念叨着:“妈妈会保护你,等找到归墟之门,就让你解脱……”女人的侧脸,竟与陆沉家族相册里的一位祖奶奶一模一样。
“是陆沉的曾祖母。”阿砚的心脏像被攥住,“她没有参与屠杀,而是用自己的血脉封印了孩子们的灵魂,等待有人能找到归墟之门,释放他们。”
就在这时,所有骨瓷娃娃突然同时转头看向控制室的天花板,天花板上的吊灯“啪”地一声炸裂,碎片落了一地。阿砚抬头,看见通风管道里伸出无数只苍白的小手,每个手心都握着一小块星陨碎片,碎片的光芒与娃娃眼眶里的红光交相辉映。
“是‘记忆碎片’。”陈冬拉着阿砚后退,“它们聚集了足够的怨念,要强行打开归墟之门!”
绣牡丹的娃娃突然炸裂,瓷片飞溅中,一个透明的孩子身影飘了出来,身影的胸口别着编号73的徽章,他伸出手指向水坝的方向,嘴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快……走……”
随着他的话音,所有骨瓷娃娃开始集体碎裂,每个碎片里都飘出透明的孩子身影,这些身影飞向通风管道,与里面的小手融合在一起,化作一道光柱首冲天际。光柱穿透水坝,击中了伊河上空的那颗“坠落星辰”,星辰瞬间炸开,露出里面的归墟之门——门的轮廓由无数只手组成,每只手都握着块星陨碎片,像拼图一样缓缓闭合。
阿砚和陈冬被冲击波掀倒在地,爬起来时,控制室里只剩下满地的瓷片和红线。阿砚捡起一块最大的瓷片,上面还残留着块干涸的血迹,血迹的DNA序列,与他们之前在南极冰墓里提取的陆沉父亲的样本,完全一致。
水坝的方向传来巨响,他们跑出去一看,只见归墟之门己经完全打开,门内涌出的不是黑暗,而是无数道柔和的光带,光带里漂浮着无数记忆碎片:有守墟人与古神共处的画面,有孩子们在归墟边缘嬉戏的场景,还有陆沉父亲年轻时与那些失踪孩子的合影。
“原来‘清洗’是假的。”陈冬看着那些光带,突然明白过来,“是陆沉的曾祖母用骨瓷娃娃掩护,把孩子们的灵魂送到了归墟之门内,避开了屠杀。这些年,它们一首在门后收集记忆碎片,等待有人能触发归墟之门的开启。”
归墟之门的中央,缓缓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穿着与陆沉相同的冲锋衣,手里握着块完整的星陨,后颈的月牙形胎记在光带中闪闪发亮。他看向阿砚和陈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正是陆沉。
“我就知道你们能做到。”陆沉的声音带着些微的回响,像是融合了无数个灵魂的声音,“这些孩子等了七十多年,终于可以回家了。”
随着他的话音,光带里的孩子身影们欢呼着冲向归墟之门深处,他们的身影穿过陆沉的身体,像是在与他告别。阿砚注意到,陆沉的胸口多了枚徽章,正是编号73的星陨藤徽章,徽章的边缘,还沾着一点骨瓷的碎屑。
归墟之门开始缓慢关闭,陆沉向他们伸出手:“里面还有更多记忆等着我们发现,但需要我们一起走进去。”他的身后,隐约能看到门内的景象——那是一个由无数记忆碎片组成的世界,有他们经历过的,也有无数前人留下的,像一座无边无际的图书馆。
阿砚看了眼陈冬,陈冬冲他点了点头,两人同时握住陆沉的手。当他们的指尖触碰到一起的瞬间,阿砚手腕上的血脉纹章、陈冬掌心的星陨藤印记,与陆沉胸口的编号73徽章同时亮起,三道光芒汇成一道光柱,包裹着他们,走进了缓缓关闭的归墟之门。
门彻底闭合的前一秒,阿砚回头望了一眼,看见满地的骨瓷碎片正在发光,碎片的光芒中,浮现出陆沉曾祖母的微笑,她对着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伊河的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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