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留下的那点温度，最终还是被林素馨吞进了肚子里。
两个肉包，一个溏心蛋。
寻常的食物，却让她那因为连日实验而空荡冰冷的胃，瞬间被熨帖的暖意填满。
这份暖意，顺着血液，冲散了她脑中最后的混沌。
林素馨站在实验台前，重新摊开了那本德文期刊。
这一次，那些天书般的公式和符号，在她眼中变得清晰无比。
每一个参数，每一个变量，都指向一条通往成功的路径。
她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前世积累的经验，与今生获得的尖端理论，在她脑中激烈碰撞，融合，最终形成了一套全新的，更加大胆的工艺方案。
“小刘！准备三号反应釜！参数按我写的来！”
林素馨的声音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
“温度98度，时间28分钟，碱剂浓度上调百分之五！”
“来了林姐！”
年轻的助理小刘立刻行动起来，整个实验室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升温，加压，催化。
林素馨紧盯着反应釜上的仪表盘，每一个数字的跳动都牵动着她的心。
两个小时后。
“林姐！成了！第一阶段反应完美！”小刘的欢呼声带着颤音。
林素馨长舒一口气，但没有丝毫松懈。
她擦了把额头的汗，立刻下达了新的指令。
“准备进行第二阶段！小刘，去仓库领T-7型助剂，500毫升，快！”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成败在此一举。
“好嘞！”小刘应着，一阵风地冲了出去。
可不到十分钟，他又一阵风地跑了回来，脸白得和墙壁一个颜色。
“林……林姐……”
他喘着粗气，话都说不囫囵。
“仓库的王主任，他不给！”
林素馨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说什么？”
“他说T-7助剂是管控物资，库存紧张，必须……必须要有厂长的特批条才能领！”
林素馨放下手里的记录本，面无表情地脱下白大褂。
“走。”
仓库办公室里，一股陈年灰尘和劣质茶叶混合的味道。
车间主任王来福正把两条腿架在桌上，端着一个大号搪瓷缸子，悠哉游哉地喝着茶。
看见林素馨进来，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哟，这不是林工吗？什么大驾光临啊？”
林素馨将领料单拍在他的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王主任，我要T-7助剂，实验急用。”
王来福这才慢悠悠地放下腿，拿起那张单子，装模作样地看了半天。
“哎呀，林工，真不凑巧。”
他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眼里的恶意却藏不住。
“这个T-7助剂，厂长前两天才开会强调过，是重要物资，库存见底了，必须他亲自签字才能动。”
林素馨冷冷地看着他。
“厂长去省城开会了，三天后才回来。我釜里的料等不了三个小时，你让我等三天？”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王来福摊开手，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
“规定就是规定，没有厂长的批条，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敢开这个门。林工，你这么大个技术员，总不能让我犯错误吧？”
他嘴里说着规矩，眼神却不断往林素馨身后的小刘瞟，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简首就是在脸上写了“我就是故意整你”。
“王来福。”
林素馨忽然连名带姓地叫他。
“这批‘金凤凰’要是砸了，损失上百万。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你少拿大帽子吓唬我！”
王来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林素馨的鼻子。
“我就是个看仓库的！按规矩办事，厂里亏了赚了，关我屁事！我告诉你林素馨，今天你就是把厂长叫回来，没有批条，一滴助剂你也别想拿走！”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小刘吓得大气不敢出。
林素馨盯着王来福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怒火在胸中翻腾。
但很快，那怒火就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彻骨的寒意。
她明白了。
跟这条狗，是讲不通道理的。
她收回目光，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哼，不送！”王来福得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走出仓库，小刘急得快要哭了。
“林姐，怎么办啊？王来福那个孙子就是马兰英的人，他就是故意卡我们！这釜料要是废了，我们之前的心血就全完了！”
林素馨没有停下脚步，径首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慌乱，只有一片沉静。
“不等了。”
她吐出三个字，又冷又硬。
“回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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