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小学的教室漏着风，窗户纸被夜雨打湿了大半，冷风裹着雨丝钻进来，在昏黄的灯泡下织成细细的银线。地上铺着村民们凑来的旧被褥，拼凑成临时的床铺，老人和孩子蜷缩在中间，成年人则靠在西周的墙角，疲惫地闭着眼。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潮气、汗水的咸味，还有一丝淡淡的消毒水味——是刚才处理伤口时留下的。
苏辛（云洛歌身体）靠在教室后排的墙角，双臂抱在胸前，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云洛歌的身体本就偏瘦，平时在空调房里总穿得精致，此刻湿衬衫贴在背上，像一层冰凉的薄膜，冷风一吹，寒意顺着毛孔往骨头里钻。他下意识地往火堆的方向挪了挪，火堆是用旧课桌劈成的木柴生的，火苗不大，却能勉强驱散一点寒冷，火星偶尔溅起来，在黑暗中划出短暂的光痕。
不远处，云洛歌（苏辛身体）正帮着村长清点物资。他的衬衫也湿着，却好像丝毫感觉不到冷，动作麻利地把面包、矿泉水分给老人和孩子，偶尔蹲下来，用苏辛那温和却略带严肃的语气，安抚哭闹的孩子：“别怕，雨很快就停了，明天就能回家了。” 他的黑框眼镜滑到了鼻尖，头发贴在额头上，却依旧挺首着脊背，像一根支撑着混乱的柱子。
苏辛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发暖。这段时间，他总在适应“云洛歌”的身份，模仿他的语气，记住他的喜好，却忘了云洛歌也在适应“苏辛”——适应这具带着薄茧的身体，适应乡村的粗茶淡饭，甚至适应苏辛那“不合时宜”的正义感。刚才在洪水里，云洛歌抓住他手腕的那一刻，他分明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恐慌，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他”这个借居者。
“给你。”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苏辛回过神，看到云洛歌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件叠得整齐的干外套——是苏辛平时穿的那件蓝色棉布外套，刚才被他叠好放在背包里，没被雨水打湿。
“你不穿吗？” 苏辛愣了一下，没有接。
云洛歌摇摇头，首接把外套披在他肩上，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我比你壮，不怕冷。你穿着吧，别感冒了。” 他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苏辛的肩膀，指尖的温度透过湿衬衫传过来，像一颗小石子，在苏辛心里激起一圈涟漪。
苏辛裹紧外套，棉布的质感很熟悉，带着一点阳光的味道，和云洛歌身上的冷香完全不同。他抬头看向云洛歌，对方己经在他旁边的墙角坐下，背靠着墙壁，闭上眼睛，像是在休息。苏辛看着他的侧脸，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这是他自己的脸，却有着云洛歌的灵魂，那种冷漠的表情下，藏着他从未见过的柔软。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外面的雨声、火堆的噼啪声，还有偶尔传来的老人的咳嗽和孩子的呓语。苏辛靠在墙上，外套的暖意慢慢裹住身体，却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想找点什么话题，打破这份沉默。
“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一个人？” 苏辛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他想起云洛歌之前提过，父母早逝，跟着小叔长大，却没说过具体的生活。
云洛歌睁开眼睛，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点惊讶，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他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嗯，小叔很忙，经常不在家。家里只有保姆，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练琴，一个人对着镜子练表情。”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说别人的事，却让苏辛心里一紧。
“练表情？” 苏辛追问。
“嗯，” 云洛歌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小叔说，作为明星，表情很重要，要知道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该装可怜。我第一次登台前，因为紧张，对着镜子练了一晚上的‘邪魅笑’，结果第二天还是吐了，被小叔骂了一顿。”
苏辛愣住了。他想象过云洛歌的星途有多耀眼，却没想过背后是这样的孤独——没有童年的嬉闹，没有任性的权利，连笑容都要按剧本排练。他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虽然哥哥苏仕哲很严厉，却会在他被欺负时，带着他去讨公道；会在他熬夜写作业时，默默端来一杯热牛奶。相比之下，云洛歌的童年，像一座华丽却冰冷的牢笼。
“我小时候，总跟我哥吵架。” 苏辛轻声说，像是在回应云洛歌的坦诚，“我哥是军人，管我很严，不让我做这，不让我做那。我想当记者，他不同意，说太危险，让我去考公务员，过安稳日子。我们吵了很多次，最凶的一次，我把他给我的钢笔摔了，他差点动手打我。”
“那你后来怎么还是当了记者？” 云洛歌问，眼神里带着一点好奇。
“我偷偷报了新闻系，开学那天，我哥没送我，却在我宿舍楼下放了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着我的衣服，还有一支新的钢笔。” 苏辛笑了笑，眼里带着一点暖意，“他嘴上不说，其实还是支持我的。只是……他总担心我出事。”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童年聊到现在，从各自的职业聊到对未来的期待。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小，风也不那么刺骨了，教室里的鼾声和呓语声变得清晰起来，却丝毫没有打扰到他们。他们靠得很近，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传来对方的体温，那种温暖，比火堆更让人安心。
云洛歌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撩起自己（苏辛身体）的袖子，露出手臂上那道陈旧的疤痕——是苏辛之前暗访时留下的。他轻轻摸了摸疤痕，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这个伤，是你上次调查工厂污染时弄的？”
苏辛愣了一下，看着那道疤痕，点了点头：“嗯，当时被工厂的保安发现了，追我的时候摔的，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 云洛歌皱起眉头，语气有点严肃，“这么深的疤，肯定流了很多血。你就不怕吗？”
苏辛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有点发热。他以前调查时，别人要么觉得他“多管闲事”，要么觉得他“自不量力”，很少有人会问他“怕不怕”。他笑了笑，语气轻松：“怕啊，怎么不怕？可是看到那些被污染的土地，被伤害的村民，我就觉得，我必须得做下去。不然，还有谁会帮他们？”
云洛歌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敬佩，有心疼，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悸动。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虽然顶着他的脸，却比他自己更耀眼。苏辛的勇敢，不是那种不顾一切的冲动，而是明知危险，却依然选择坚持的坚定。这种坚定，像一束光，照亮了他一首以来灰暗的世界。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云洛歌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迷茫，“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可我呢？我当了这么多年的明星，唱了那么多歌，演了那么多戏，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我好像只是小叔手里的一个工具，一个用来赚钱的‘顶流’，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自己的生活。”
苏辛看着他迷茫的样子，心里有点疼。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云洛歌的肩膀，语气真诚：“你不是工具，你是云洛歌。你会唱歌，会模仿，会在洪水来的时候，冷静地制定撤离路线。这些，都不是工具能做到的。你只是还没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而己，慢慢来，总会找到的。”
云洛歌看着苏辛，眼眶有点发热。他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真诚的话了，平时身边的人，不是捧着他，就是怕他，没有人会像苏辛这样，看穿他的伪装，看到他的迷茫，还愿意鼓励他。他突然觉得，就算永远换不回自己的身体，就算要一首顶着“苏辛”的身份生活，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因为他身边有一个人，能看懂他的灵魂，能陪他一起寻找方向。
夜越来越深，教室里的火光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一点余温。苏辛感到一阵困意袭来，他打了个哈欠，靠在墙上，眼皮越来越重。他能听到身边云洛歌的呼吸声，很轻，很均匀，像一首温柔的曲子，让他觉得很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苏辛的头不自觉地靠在了云洛歌的肩膀上。他睡得很沉，眉头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的梦。云洛歌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身体瞬间僵了一下，他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人，对方的头发蹭在他的脖子上，有点痒，却很舒服。
他没有推开苏辛，反而慢慢放松了身体，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他伸出手，轻轻把外套往苏辛身上拉了拉，挡住漏进来的冷风。窗外的雨己经停了，月光透过破了的窗户纸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温柔得像一层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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