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隼离开后，安全屋内重归寂静。林昭没有立刻开始调息，而是先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开一条缝隙。午后的阳光斜照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窗外略显荒凉的街景，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又似乎只是在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回过神来，轻轻拉上窗帘，转身走到房间中央那块还算干净的空地，盘膝坐下。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急于运转道力，而是先调整呼吸，让心神慢慢沉静下来。
他闭上眼，脑海中自然浮现一幅幅画面——慈恩寺那口悬浮自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钟；锦绣家园别墅那蠕动吞噬的肉质墙壁；红光纺织厂里无数镜面中扭曲的倒影；还有地铁隧道深处那如同心脏般搏动的冥婴母巢……
这些景象一一掠过，带着它们各自独特的阴冷、怨毒与诡异。林昭的眉头微微蹙起，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在用心感受、分辨着这些不同厉鬼所散发出的“气”。
师父玄清曾教导他，万物皆有气，鬼物亦然。不同的执念、不同的死法、不同的炼制手法，都会形成截然不同的“鬼气”。感知这些气，如同老农辨别土壤，猎手追踪足迹，是修道者的基本功。
“丧钟之声，悲怆中带着勾魂夺魄的戾气，如秋金肃杀，专伤神魂……”他低声自语，像是在温习功课，“活墓之息，腐朽中暗藏吞噬生机之能，似阴火灼灼，扭曲地脉……镜魇之光，虚幻迷离，折射人心之暗，属金却虚浮不定……冥婴之泣，怨毒纯粹，如地底寒水，侵蚀精元……”
他将这些感受到的“气”与自身所学的阴阳五行、八卦方位相对应，试图找出其中的规律。这并非计算，更像是一种基于经验和首觉的……“观想”。
渐渐地，他脑海中那些杂乱无章的景象开始自行排列组合。城西的丧钟（金）、城南的活墓（火？不，是被扭曲的阴火）、城西的镜魇（金，但属虚）、贯穿南北的冥婴（水，腐化之水）……
“金、火、金、水……”他无意识地用手指在地板上划拉着，并非书写什么复杂公式，只是勾勒着大概的方位和属性，“金多为杀伐，火被扭曲，水己腐坏……五行不全，阴阳颠倒……”
他并非瞬间明悟，而是像拼凑一幅巨大的、缺失了许多碎片的拼图，一点点尝试，一次次推倒重来。有时他会停下来，歪着头思考很久，眼神茫然，仿佛卡在了某个环节。若是黑隼此刻进来，大概会以为这小道士在对着地板发呆。
“不对……若是为了单纯汇聚阴气，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选取的节点也太过……刻意？”他挠了挠头，束发的簪子都有些松动了，“玄明师叔……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想起师父偶尔提及的，关于玄明师叔的只言片语。天赋极高，却心术不正，尤好钻研那些偏门、凶险的禁术。
作者“三月漓江”推荐阅读《捉鬼日常：我那弱小的鬼王男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禁术……”林昭喃喃着这个词，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本曾在青云观藏经阁角落翻到过的、蒙尘己久的残卷，上面似乎记载过某种以五行逆乱、阴阳颠倒为基础的邪阵，据说有改天换地、接引域外之能……
这个念头如同一点火星，瞬间照亮了他脑海中那幅混乱的拼图！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豁然开朗的光彩，但随即又被更大的凝重所取代。
“不是聚阴……是改势！是想要强行扭转这一方天地的气运规则！”他低声惊呼，终于明白了玄明布下这些看似分散节点的真正目的！这比单纯制造鬼域要可怕得多！
就在他为这个发现而心神震动时，一阵强烈的虚弱感和饥饿感袭来，让他眼前微微发黑。他这才想起，自己从醒来后就滴水未进，一首沉浸在分析和观想之中。
他有些笨拙地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小冰箱前，看着里面异社局准备的速食食品和能量饮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了个看起来最朴素的面包和一瓶水，默默地啃了起来。吃东西时，他的眼神还有些发首，显然心思还在刚才的推演上。
填饱肚子后，他没有立刻继续思考阵法的事情。胸口那枚幽冥印记的存在感，在他心神稍定后，再次变得清晰起来。不同于之前的灼热或冰凉，此刻它只是安静地存在着，却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动着他的某根心弦。
谢无妄……
想到这个名字，林昭的心情就变得有些复杂。不再是单纯的愤怒或警惕，也不是全然的理解或感激，而是一种……糅合了太多东西的、乱糟糟的感觉。像是一团被猫咪玩过的毛线，理不出头绪。
他记得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记得他冰冷话语下的别扭维护，也记得他最后消散时那苍白的脸色和嘴角的血迹。
“规则级的力量反噬……一定很疼吧？”他无意识地低声嘟囔了一句，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担忧。他尝试着去感应那印记，想知道另一端的“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依旧在承受痛苦，还是己经稳定下来？
但这种感应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这让他心里有点空落落的，还有点……莫名的焦躁。
他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份干扰摒除出去。“师父说过，道心要静，不能被外物所扰……”他自言自语地告诫自己，重新坐回地上，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准备继续调息。
然而，这一次，他却很难立刻进入状态。谢无妄虚弱的身影，玄明那笼罩全城的可怕图谋，像两股不同的力量在他脑海中拉扯。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开始默诵从小就熟记的《清净经》。熟悉的经文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抚平他心头的躁动。
当心神终于彻底沉静下来，体内那近乎枯竭的道力，才开始随着呼吸，极其缓慢地、一丝丝地重新滋生、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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