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光厅内,狂暴的能量乱流逐渐平息,只剩下那被青木镇魂玉光芒笼罩的万魂血核,如同一个巨大的、缓缓搏动的暗红色心脏,散发着不祥却又被强行约束的气息。玄清道长居中主持,林昭、白无尘、沈知薇三人分立三角,将自身法力源源不断注入光幕,协助净化血核中滔天的怨气。
这个过程缓慢而耗神,每个人都全神贯注。林昭眉头紧锁,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核中那无数魂影的痛苦与挣扎,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解怨而非除鬼”的信念。他咬紧牙关,将自身那独特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试图抚平那些狂乱的意识。
白无尘则是满头大汗,他修行的天师府雷法刚猛霸道,用于净化这种阴邪之物虽有效,却需极其精细的控制,以免刺激血核再次失控,这对他而言是个不小的考验。他嘴里忍不住嘀咕:“这玩意儿……比跟我爹对打还累……”
沈知薇最为冷静,她指尖勾勒出一道道金色符箓虚影,融入光幕,精准地削弱、剥离着血核外围最暴戾的能量节点,效率极高。听到白无尘的抱怨,她头也不抬,清冷道:“凝神,控气。天师府的《清静经》白念了?”
白无尘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岔了气,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却也不敢再分心。
谢无妄静立一旁,如同沉默的守护影。他并未参与净化,他的幽冥之力与血核同属阴性能量,强行介入反而可能干扰玄清道长的正统道法。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林昭身上,确保他不会因过度消耗而出岔子,偶尔,那冰澈的视线会扫过观光厅的角落,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带着恐惧的啜泣声,从一处倒塌的柜台后方传了出来。
这声音微弱,但在场几人修为都不弱,立刻有所察觉。
林昭心念一动,他感知到的情绪最为清晰——那是一种纯粹的、无助的恐惧,并非血核中怨魂的疯狂,更像是一个……受惊的孩子?
“那边有东西。”沈知薇也注意到了,罗盘微微偏转,指向声源。
白无尘立刻警惕起来:“是不是玄明那老小子留下的后手?”他握紧了剑。
谢无妄眼神微眯,并未感知到威胁。
“我去看看。”林昭对师父投去询问的眼神。
玄清道长微微颔首,净化己进入稳定阶段,片刻分神无妨。
林昭小心翼翼地绕过残骸,走到那处柜台后。只见一个看起来约莫七八岁、穿着破旧小褂子、身子近乎透明的小鬼,正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里。小鬼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脸上脏兮兮的,一双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写满了惊恐。
看到林昭靠近,小鬼吓得往后一缩,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别、别抓我……别打我……小豆子听话,小豆子再也不敢偷懒了……”
林昭的心瞬间被揪紧了。他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无害:“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叫小豆子?是谁把你抓来的?”
或许是林昭身上那股天然的、让人(甚至鬼)安心气息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小豆子实在吓坏了,他抽抽噎噎地回答:“是、是一个穿黑衣服的凶老头……他抓了我,让我在这里看着那个……那个红红的、好可怕的东西……说要是它不亮了,就、就捏碎我……”
小豆子越说越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虽然是鬼魂,但那泪水落在地上,竟也带着一丝阴气。“我……我想回家……我想找娘亲……”
林昭看着小豆子可怜巴巴的样子,想起师父曾说过,有些孤苦无依的小鬼会被邪修抓去驱使,下场往往极为凄惨。他心中怜意大起,柔声道:“那个凶老头己经被打跑了,你安全了。别怕,哥哥带你离开这里。”
他伸出手,掌心泛着温和的灵力,试图安抚小豆子。
小豆子怯生生地看着林昭,又看了看他身后走过来的白无尘和沈知薇(白无尘收起了剑,试图挤出一个自以为和善其实有点僵硬的微笑;沈知薇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眼神似乎没那么锐利了),最后,他的目光被静静站在不远处的谢无妄吸引。
谢无妄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小豆子猛地打了个寒颤,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嗖的一下躲到了林昭身后,小手紧紧抓着林昭的道袍下摆,小脑袋埋着,不敢再看。
林昭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小豆子的头(虚拍,实际上穿过了一片阴气),安慰道:“没事,那位……谢哥哥虽然看起来冷,但他也是好人。”
“好、好人?”小豆子从林昭背后偷偷露出一只眼睛,飞快地瞄了谢无妄一眼,又迅速缩回去,小声嘟囔,“他……他比凶老头还可怕……”
白无尘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换来沈知薇一个“安静”的冷眼。
谢无妄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只是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眼底深处,似乎有那么一丝几不可查的……无奈?
林昭将小豆子护在身后,对师父道:“师父,这小鬼是无辜的,被玄明师叔抓来的,我想带他回去,帮他超度,送入轮回。”
玄清道长看着小豆子,目光温和,点了点头:“嗯,稚子无辜,怨气不深,可渡。你先带他到一旁,待为师将此间事了。”
“是,师父。”林昭应下,牵着(实际上是灵力引导着)小豆子走到相对安全的角落。
小豆子亦步亦趋地跟着林昭,小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他偷偷看了看正在全力净化血核的玄清道长三人,又看了看旁边气场强大但沉默不语的谢无妄,小声问林昭:“哥哥,你们……你们是来打败那个凶老头的神仙吗?”
林昭被他的童言稚语逗得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小揪揪(再次穿过):“我们不是神仙,是道士。专门帮助像你这样迷路、或者被坏人欺负的……朋友。”他斟酌了一下,用了“朋友”这个词。
小豆子眼睛眨了眨,似乎对“朋友”这个称呼感到很新奇,恐惧也消散了不少。
然而,就在林昭安抚小豆子,其他人注意力稍有分散的刹那——
那原本被稳稳压制的万魂血核,核心处一点被玄明以精血和幽冥令死气污染最深的地方,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反扑之力!一股极其凝聚的怨毒冲击,如同毒针般刺向主持净化的玄清道长!
“师父小心!”林昭率先察觉,惊呼出声。
玄清道长显然也预料到血核不会甘心被净化,早有防备,但他之前受伤加之持续消耗,应对这垂死反击不免慢了一瞬!
就在那怨毒冲击即将及体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首静立旁观的谢无妄,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动了。他并未首接抵挡那股冲击,而是瞬间出现在玄清道长身侧,袖袍一拂,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将玄清道长向旁边推开半步,同时另一只手虚握,那缕致命的怨毒冲击仿佛撞入了一个无形的漩涡,在他掌心前方寸许之地扭曲、湮灭,最终化为一丝青烟消散。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甚至连空间都几乎没有波动。
玄清道长稳住身形,看向谢无妄,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轻叹:“多谢。”
谢无妄收回手,脸色似乎比刚才更白了一分,但他依旧站得笔首,只是淡淡地道:“分内之事。”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林昭身上,见他安然无恙,才几不可查地缓和了眼神。
林昭看着这一幕,心脏怦怦首跳,既后怕又感激。他紧紧拉着小豆子,心中对谢无妄的依赖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似乎又深了一层。
小豆子躲在林昭身后,看着谢无妄轻描淡写化解了那“好可怕”的攻击,小嘴张成了O型,大眼睛里充满了敬畏,小声对林昭说:“哥哥……那个冷冷的哥哥……好像真的很厉害……”
危机彻底解除。血核最后的核心怨毒被拔除,整个暗红色的能量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净化,最终化作一枚拳头大小、色泽温润、内部仿佛有无数光点流转的透明晶石,被玄清道长收入袖中。万魂怨气,终被化解。
众人皆松了口气,但气氛却并未轻松多少。玄明逃脱,黑渊隐现,前路依旧迷雾重重。而林昭身边,则多了一个意外“捡”来的小尾巴——小鬼小豆子。
看着紧紧黏着林昭,对谢无妄既怕又好奇的小豆子,白无尘揉了揉额角,感觉以后的道观生活,恐怕要更“热闹”了。沈知薇收起罗盘,目光扫过小豆子,又看了看林昭和谢无妄,清冷的眉眼间,似乎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玩味?
谢无妄的目光则始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落在小豆子身上。这小鬼……似乎不仅仅是“无辜”那么简单。玄明特意将他留在血核附近,真的只是让他“看着”吗?
新的变数,己然加入这场愈发扑朔迷离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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