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那个叔叔长得好像我画里的爸爸！”
周六清晨的阳光刚漫过巷口的老槐树，苏妤手里的保温桶“哐当”一声撞在石阶上，温热的豆浆洒了半手。她还没来得及擦，怀里的小团子己经挣扎着跳下来，像只粉色小炮弹似的，一头扎进了不远人的怀里。
“叔叔！”谢念安仰着肉嘟嘟的小脸，双马尾随着动作晃得欢快，小手死死攥住男人深灰色西装的裤腿，“你是不是我爸爸呀？你手腕上的疤，和爷爷说的一模一样！”
苏妤的心脏骤然缩紧，指尖的豆浆烫得她指尖发麻，却远不及此刻蔓延全身的寒意。她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去，想把女儿拉回来，可视线落在男人手腕那道浅褐色的疤痕上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那道疤，不长不短，斜斜地划在左手腕内侧，边缘有些模糊——和三年前那个醉酒的深夜，她在慌乱中摸到的，一模一样。
谢寒烨低头看着缠在自己裤腿上的小不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定制西装的面料被攥得发皱，小女孩身上的奶香味混着淡淡的桂花味，倒是不讨厌，可那句“你是不是我爸爸”，让他原本因爷爷逼婚而烦躁的心情，添了几分莫名的滞涩。
他刚结束跨国视频会议，按爷爷给的地址来这片老巷找一个叫苏妤的女人，没成想还没找到地方，先被个小奶娃拦了路。
“小朋友，认错人了。”谢寒烨的声音低沉，带着商界多年练就的冷硬，可看着小女孩亮晶晶的眼睛，语气还是不自觉放轻了些，“我不是你爸爸。”
“你就是！”谢念安急得小脸通红，伸手想去摸他的手腕，“妈妈说爸爸在很远的地方，可爷爷说爸爸手腕有疤，你也有！还有还有，你和我画里的爸爸长得一样好看！”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画纸，献宝似的递到谢寒烨面前。纸上用蜡笔画着歪歪扭扭的西个人：扎辫子的小女孩，戴眼镜的小男孩，穿裙子的女人，还有一个只画了轮廓的男人——男人的左手腕处，被涂了一道醒目的褐色线条。
谢寒烨的目光落在那道疤上，眸色微沉。他这道疤是三年前在国外谈项目时，被失控的机器划到的，除了身边几个亲近的人，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奶娃，怎么会知道？
“安禾！不许胡闹！”苏妤终于回过神，快步上前将女儿拉到身后，紧紧护在怀里，抬头看向谢寒烨时，声音都在发颤，“先生，对不起，孩子不懂事，您别介意。”
她的头发有些乱，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露出的侧脸线条柔和，可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却盛满了惊慌和躲闪，像只受惊的小鹿。谢寒烨看着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尤其是她抿着唇时，下唇微微泛白的样子，让他心底某个角落，忽然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痒。
“没关系。”谢寒烨收回目光，目光落在她沾了豆浆的手背上，眉头又蹙了蹙，“你的手……”
“我没事！”苏妤慌忙将手背到身后，拉着安禾就要走，“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先生再见！”
可刚转身，身后就传来一道清脆又带着点小大人语气的声音：“妈妈，你跑什么呀？那个叔叔真的有疤！”
苏妤脚步一顿，差点咬碎了后槽牙。她忘了，她不仅带了个“小麻烦”出来，还有个“小军师”在家等着——谢念辰，那个和安禾是龙凤胎的儿子，从小就比同龄孩子心思重，昨天还拿着平板偷偷查“如何通过疤痕找爸爸”，被她抓包后，还振振有词说“要帮妈妈解决户口问题”。
现在好了，户口问题没解决，倒是先把“正主”给撞了个正着。
谢寒烨看着苏妤僵硬的背影，眸色更深了。他想起爷爷昨天给他发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米白色围裙，正温柔地给两个孩子喂饭，阳光落在她身上，暖得像幅画。爷爷说：“谢寒烨，这个叫苏妤的姑娘，我看着顺眼，你去见见，要是合适，就赶紧把婚结了，别让我再操心你的事。”
他当时只觉得爷爷是老糊涂了，随便找个女人就想让他结婚，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慌乱躲闪的女人，还有那个一口一个“爸爸”的小团子，他忽然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苏小姐？”谢寒烨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请等一下。”
苏妤的身体瞬间绷紧，几乎是生理性地抗拒回头。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像场挥之不去的噩梦，醉酒后的混沌，陌生男人的体温，还有清晨醒来时空荡荡的房间，都让她只想逃离。后来发现怀孕，她更是毫不犹豫地辞了工作，从市区搬到这个没人认识的老巷，就是想彻底斩断过去。
可现在，命运却像开了个残忍的玩笑，让她以这样狼狈的方式，再次遇见那个男人。
“先生，我想你认错人了，我不姓苏。”苏妤的声音干涩，拉着安禾的手又紧了紧，指尖几乎要嵌进女儿柔软的肉里。
安禾察觉到妈妈的紧张，仰着小脸看她：“妈妈，你怎么了？你不是叫苏妤吗？昨天老师还喊你苏妤妈妈呢。”
苏妤：“……”
她真想把这小祖宗的嘴给缝上。
谢寒烨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这倒是和照片里那个温柔恬静的女人，判若两人。他往前走了两步，刻意放慢了脚步，避免让她更加紧张，目光却落在安禾那张酷似自己的小脸上——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唇形，连皱眉时的小动作，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没认错人。”谢寒烨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住，“苏妤，二十七岁，三年前从市设计院辞职，现在在巷尾开了家‘妤禾手作’，对吗？”
苏妤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是爷爷告诉他的，还是……他早就调查过自己？
“你想干什么？”苏妤的警惕瞬间拉满，将安禾护得更紧了，“我和你不认识，你别跟着我们。”
“我想和你谈谈。”谢寒烨的目光掠过她紧绷的肩膀，落在安禾手里的画纸上，“关于……你孩子的户口问题，还有，你父母昨天去店里找你，要你把店盘出去给你弟弟买房的事。”
苏妤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些事，都是她最隐秘的烦恼，除了隔壁的张阿姨，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连这些都清楚？
“你到底是谁？”苏妤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谢寒烨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终于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谢寒烨。谢氏集团的总裁，也是……你爷爷给你找的，结婚对象。”
“结婚对象”西个字，像一道惊雷，在苏妤耳边炸开。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手里的保温桶掉在地上都没察觉——豆浆混着没来得及吃的油条，在青石板上漫开，像三年前那个清晨，她仓皇逃离时，落在酒店地毯上的，那枚慌乱中扯掉的珍珠耳钉。
“妈妈！”安禾被地上的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往苏妤怀里钻，“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这个叔叔欺负你了？我帮你打他！”
苏妤这才发现，眼泪己经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她慌忙抹掉，却越抹越多，三年来的委屈、害怕、无助，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她看着谢寒烨手腕的疤，看着女儿酷似他的脸，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忽然觉得，这场名为“命运”的戏码，实在太残忍。
“我不嫁。”苏妤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谢先生，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和你结婚。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说完，她抱起安禾，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是在逃。
谢寒烨看着她踉跄的背影，弯腰捡起地上那张皱巴巴的画纸。画纸上的男人虽然只有轮廓，可那道疤却画得格外认真。他着自己手腕的疤痕，眸色沉沉，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小女孩奶声奶气的话——“你是不是我爸爸呀？”
助理陈默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低声道：“谢总，查到了。苏小姐三年前辞职后，就搬到了这里，独自抚养龙凤胎。男孩叫谢念辰，女孩叫谢念安，出生日期……正好是三年前的十月份。”
十月份。
谢寒烨的指尖猛地一顿，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三年前的十月份，正是他在那个酒店，和那个只留了模糊背影的女人，发生意外的月份。
他抬头看向苏妤消失的巷口，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攥紧了手里的画纸，指节泛白，声音低沉而肯定：“陈默，把她的资料再查得详细点，尤其是三年前的事。还有，帮我订一份豆浆油条，要巷口那家的。”
陈默愣了一下，连忙应声：“好的谢总。不过……您不是从不吃路边摊吗？”
谢寒烨没说话，只是将画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西装内袋。他看着巷尾那间挂着“妤禾手作”木牌的小店，嘴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苏妤，不管你是不是三年前的那个人，这场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毕竟，他的两个小团子，还等着他这个“爸爸”，帮他们解决户口问题，顺便……把他们那个藏了三年的妈妈，给娶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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