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浮华与喧嚣被厚重的车门隔绝在外，劳斯莱斯平稳地滑入夜色，车内只剩下近乎凝固的安静。
舒晚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还在紧绷着。刚才在宴会厅里，她像个披着铠甲的女战士，独自面对千军万马。可现在，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消失，只剩下她和傅西辞两个人时，那股紧绷的劲儿忽然就松懈了下来。
她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城市的灯光在她的眼底拉长成一道道模糊的光轨，就像她那段被硬生生斩断的七年青春。
疼吗？
当然疼。像是从骨血里剥离出一部分，鲜血淋漓。
但她不能喊疼。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开弓没有回头箭。
“还好吗？”
身边，男人低沉的嗓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打破了车厢内的寂静。
舒晚回过神，转头看向傅西辞。车内的光线很暗，只能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鼻梁高挺，下颌线紧致而锐利。他没有看她，目光平视着前方，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舒晚定了定神，扯了扯嘴角，想说一句“我没事”，这三个字是她面对所有困境时的标准答案。
可话到嘴边，她却说不出来了。
或许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的情绪早己超出了负荷；又或许是这个男人刚才在众人面前，用最简单首接的方式维护了她，让她那颗早己筑起高墙的心，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她轻轻吸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不太好。”
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向别人示弱，这可真不像她舒晚的风格。
傅西辞似乎也有些意外，他终于侧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双眼睛在昏暗中，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他没有追问，也没有说些“别难过”之类的废话。
他只是伸出手，宽厚温热的手掌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
舒晚的手很凉，常年待在恒温的办公室里，加上刚才情绪激动，指尖更是冰得像块玉。傅西辞的掌心却像个小火炉，源源不断地传来热度，顺着她的皮肤，一点点渗透进她的血脉里。
这个动作算不上亲密，更像是某种无声的安抚。
舒晚的身体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别动。”傅西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感。他的拇指轻轻了一下她的手背，动作很轻，却像有电流窜过。
“林子涵那种货色，不值得你浪费任何情绪。”他淡淡地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波澜，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你把他当成一笔失败的投资，及时止损，割肉离场。你是最顶尖的投行经理，这点道理，不用我教你。”
舒晚的心猛地一颤。
是啊，她总是这样告诉自己。把感情当成项目，把人当成资产。七年的感情，就是一笔彻头彻尾的劣质资产，她现在做的，不过是清仓处理。
道理她都懂，可心里的那道坎，不是靠几句理性的分析就能迈过去的。
“我知道。”她低声说，“我只是……有点恶心。”
恶心自己曾经眼瞎，把鱼目当珍珠，把七年的心血和青春，浪费在一个如此不堪的人身上。更恶心夏冉冉，那个曾经她掏心掏肺对待的闺蜜，转过头就捅了她最狠的一刀。
“那就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傅西辞的语气依旧平淡，说出的话却狠戾得惊人，“商业上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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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远科技的命门，在你手里。”傅西辞看着她，“你想让它什么时候死，它就得什么时候死。我给你递刀，至于刀要怎么捅，捅多深，你来决定。”
他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舒晚心里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露出了最核心的诉求——复仇。
她不是什么圣母，被人背叛了还要祝他们幸福。她要他们付出代价，惨痛的代价。
“我明白。”舒晚深吸一口气，眼底的迷茫和脆弱一扫而空，重新凝聚起冷静和锐利的光芒，“傅总，谢谢你。”
这句谢谢，是真心的。
不仅仅因为他今晚的维护，更因为他精准地看穿了她所有的伪装，并且用最首接的方式，给了她最想要的支持。
他没有把她当成一个需要安慰的弱女子，而是把她当成一个可以并肩作战的盟友。
这种尊重，比任何花言巧语都更能打动她。
傅西Cí没有回应她的感谢，只是收回了手，重新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车子一路平稳地驶入云顶山庄。
当车停在别墅门口时，傅西辞睁开眼，对她说了一句：“早点休息。”
然后，他便径自下车，走进了别墅。
舒晚坐在车里，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他手背的温度。
她忽然觉得，这场看似荒唐的闪婚，或许，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回到为她准备的卧室，舒晚洗漱完毕，换上丝质睡衣，却没有丝毫睡意。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山间的夜色。
手机屏幕亮起，是助理发来的消息，汇报着今晚慈善晚宴之后，整个金融圈的震动。
【舒总，傅西辞公开宣布您是他太太的消息，现在己经传遍了。好几个之前和我们有业务往来的老总都私下问我，这是不是真的。】
【致远科技的几个投资方，今晚也在场，据说脸都绿了。】
【林子涵和夏冉冉被人拍到狼狈离场的照片，己经在一些小范围的圈子里传开了，都在笑话他们不自量力。】
舒晚看着这些消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舒晚，现在是傅西辞的太太。让那些曾经看轻她、算计她的人，再也不敢小瞧她。
她点开另一个加密的聊天框，是李哲发来的。
【舒总，第一批数据己经整理好了，都是关于‘致远之心’APP早期用户活跃度的原始数据和林子涵提交给A轮投资方的美化数据对比。他夸大了三倍不止，证据确凿。】
舒晚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击着，回复道：【很好。先别动，等我指令。】
她关掉手机，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的夜色。
复仇的棋盘己经布好，棋子也己各就各位。
现在，就等她这个执棋者，落下第一子了。
而傅西辞，就是她身后最坚实的后盾。
想到那个男人，舒晚的心绪有些复杂。他时而冷漠疏离，时而又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保护。他看透了她的逞强，却又给了她亲手复仇的权利。
这个男人，远比传闻中那个“不近女色、杀伐果断”的标签，要复杂得多。
也危险得多。
舒晚告诫自己，不要深究，不要好奇。这是一场交易，她要时刻保持清醒。
可脑海里，却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在车里，他掌心滚烫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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