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亿财富，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在尘埃落定的同时，也将全世界的目光和复杂的能量，无可避免地吸引到了陈默和苏清月，以及他们身后的“启明”工作室身上。最初的几天，是业内近乎顶礼膜拜的惊叹。权威金融期刊《欧洲货币》和《机构投资者》以最快速度推出了深度报道，标题诸如《量子幽灵：揭秘“启明”如何在金融海啸中实现千亿逆袭》、《算法之王：陈默与他的危机Alpha制造机》。文章详尽分析了（尽管是基于公开数据和合理推测）“启明”可能采取的策略，将其誉为量化投资史上一次“教科书式的经典战役”，将陈默捧上了“新一代投资之神”的宝座。各种行业峰会的邀请函、顶级私募和家族办公室的合作请求、甚至是一些小国主权基金的咨询函，雪片般飞来。
然而，树大招风。当最初的专业惊叹过后，更广泛的大众媒体和社交媒体，开始以另一种视角审视这笔巨额财富的由来。尤其是在全球经济一片哀鸿遍野，无数普通人财富缩水、失业率攀升的背景下，一个来自中国的年轻团队，通过做空市场获利千亿的故事，显得格外刺眼，甚至充满了某种“原罪”。
第一波质疑，来自一家以调查报道闻名的国际网络媒体《深度线》。他们发表了一篇长篇报道，标题极具煽动性：《灾难的赢家：起底中国量化天才陈默的千亿财富是否沾满鲜血？》。文章没有否认陈默的操作合法合规，也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其有内幕交易，但却巧妙地运用了暗示和引导：
“发国难财”的指控：文章浓墨重彩地描绘了全球金融危机下普通民众的苦难——失去家园的次贷受害者、破产的小企业主、领取救济粮的队伍，然后将镜头切换到陈默和苏清月光鲜的婚礼、他们位于江海市的顶级公寓（尽管他们很少去住）、以及“启明”工作室现代化的办公环境。强烈的对比，无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他们的财富，建立在千万人的痛苦之上。
背景的挖掘与渲染：文章详细挖掘了陈默的出身，将他来自西山省贫困地区的背景，与如今的千亿身家进行戏剧化对比，暗示其“凤凰男”的逆袭背后可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同时，对苏清月家庭背景的提及，虽未明说，但字里行间暗示其可能借助了岳父家的权势资源（尽管苏教授只是学者）。
技术黑箱的质疑：文章引述一些“不愿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的话，质疑“启明”系统的超高收益是否真的完全源于算法，暗示可能存在利用市场漏洞、甚至是某种形式的“高频交易掠夺”等争议性手段。
国家叙事的牵扯：最险恶的一笔，是将事件上升到国家层面，暗示陈默的成功可能得到了某种“国家支持”，其做空行为是否代表了“中国资本”对全球市场的某种攻击性策略。
这篇报道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国内外社交媒体上激起千层浪。#陈默发国难财#、#千亿财富的原罪#等标签开始流行。无数充满嫉妒、愤怒和不解的评论涌现：
“凭什么我们失业，他们赚千亿？”
“做空经济还有理了？这是爱国企业家的行为吗？”
“谁知道他的第一桶金干不干净？”
“又一个割韭菜的，只不过这次割到了全世界。”
国内一些追求流量的自媒体也开始跟风，用更夸张、更富有民族主义情绪的语言进行渲染，将陈默描绘成一个“不爱国”、“唯利是图”的资本符号。尽管也有理性的声音和业内的辩护，指出做空是市场必要的机制，有助于价格发现和风险释放，“启明”的行为是纯粹的市场行为，且其判断基于公开信息和研究，但在汹涌的舆论浪潮中，这些声音显得微弱。
“启明”工作室楼下开始出现蹲守的记者，陈默和苏清月的私人电话也遭到泄露，不时接到骚扰电话和谩骂短信。工作室的日常运营虽然未受首接影响，但团队成员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以往轻松的技术讨论氛围变得有些沉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风暴，陈默和苏清月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一天晚上，在公寓的书房里，苏清月看着网络上一条条充满恶意的评论，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委屈和愤怒：“他们根本不了解！我们只是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做空难道不是市场允许的吗？我们一没有违法，二没有操纵市场，凭什么要承受这些指责？”
陈默沉默着，走到窗前，望着楼下零星闪烁的记者相机闪光灯。他的内心同样波涛汹涌。他自问行事光明磊落，所有操作皆在规则之内，甚至他们的成功，某种程度上正是市场有效的证明——提前发现了被严重高估的风险。但舆论的逻辑，似乎并不在乎这些。
“清月，”陈默转过身，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愤怒和委屈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必须承认一个事实：当我们选择赚取这笔远超常理的财富时，就必须准备好承受与之相应的关注和质疑。这是代价。”
他走到苏清月身边，握住她的手：“舆论不在乎真相，只在乎情绪和故事。我们的解释，在‘千亿’和‘国难’这两个词面前，会显得苍白无力。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和每个人辩论，而是要想清楚两件事。”
“第一，我们如何面对自己？”陈默的目光深邃，“这笔财富，除了证明我们的能力之外，到底意味着什么？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数字的增长吗？在这场危机中，我们看到了金融体系的脆弱，看到了无数人受到的伤害。我们的财富源于此，那我们是否应该对此有所回应？”
“第二，”他继续说道，“我们如何行动？沉默会被视为傲慢，辩解会被视为狡辩。或许，唯一的出路，不是用言语，而是用行动来重新定义这笔财富的意义。”
苏清月渐渐冷静下来，陈默的话点醒了她。她思考片刻，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能仅仅把自己看作投资者，更要思考作为社会一份子的责任？这笔财富，应该成为解决问题的资源，而不是引发更多问题的根源？”
“对！”陈默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清月基金’是我们的第一步，但还不够。我们需要一个更系统、更具战略性的方式，来回应这些质疑，也是回应我们自己的内心。也许，我们可以将这次危机中获得的部分利润，专门用于支持在金融危机中受损的中小企业复苏、资助金融普惠教育、或者研究如何防止类似的系统性风险再次发生。”
“这不仅能堵住那些说我们‘发国难财’的嘴，更重要的是，它能让我们这笔钱，真正产生积极的社会价值。”苏清月接话道，思路逐渐清晰，“我们可以邀请独立的第三方机构来管理监督，确保资金的透明和有效使用。”
这个想法，让两人从被动防御的压抑情绪中解脱出来，转而思考一种更具建设性的应对策略。他们意识到，千亿财富带来的不仅是光环和便利，更是一种巨大的话语权和影响力。如何善用这种影响力，将其导向创造价值、促进稳定的方向，是他们接下来必须面对的核心课题。
光环之下，阴影必然存在。但这对年轻的伴侣决定，不躲在阴影里自怜或愤怒，而是要用行动，点燃一盏灯，既照亮前路，也回应那些质疑的目光。这注定是一条更艰难、却更有意义的道路。
（第六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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