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的平静日子没过几天,就被一份突如其来的“特殊关怀”搅得鸡飞狗跳。
这天清晨,顾星澜刚在张嬷嬷的监督下完成“向主院三拜”的KPI,院门外就传来王管事格外热情的招呼声。她抬头一看,好家伙,王管事亲自带着两名穿着灰布短打的匠人,抬着个用红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大家伙走了进来,脸上的笑容比平日里多了三分热络,活像上门推销保健品的金牌销售。
“顾姑娘,大喜啊!”王管事几步走到院子中央,小心翼翼地揭开红布,露出一台造型奇特的机器——通体由青铜齿轮和黄铜导管构成,齿轮上刻着繁复的龙凤花纹,导管蜿蜒交错,顶端还雕了个小巧的龙头,活脱脱一副“蒸汽朋克遇上古风”的混搭画风。“这是鸾郡主特意命人送来的‘御赐八宝玲珑豆浆机’,说是听闻姑娘初来乍到,特意给您清晨滋补身子用的。郡主一片心意,姑娘可千万别辜负了!”
顾星澜盯着那台机器,心里的警铃“叮铃哐啷”响成一片。萧紫鸾?那个机关术天才、病娇兄控、还把她当成“情敌”的女反派?她会这么好心送东西?怕不是送了个“定时炸弹”过来!
“多谢郡主美意,也劳烦王管事特意跑一趟。”顾星澜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快速盘算,“只是这机器看起来颇为精密复杂,我一个来自异世的人,恐怕笨手笨脚,操作不来,要是弄坏了,可就罪过了。”
“姑娘放心!”王管事拍着胸脯保证,示意身后的匠人上前,“郡主早就考虑到这一点了,特意派了最得力的匠人来给您演示使用方法。此物可是郡主的得意之作,只需往里面加入豆子和水,摇动侧面的手柄,就能自动完成研磨、滤渣、煮沸,最后从龙头里流出香醇的豆浆,方便得很!”
那匠人上前一步,先是对着机器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才开始演示。他从旁边的盆里舀出泡好的黄豆,倒进机器顶部的漏斗状容器里,又加入适量的清水,然后握住侧面的曲柄,开始匀速摇动。
顿时,机器内部传来一阵密集的“咔哒咔哒”声,大大小小的齿轮飞速旋转,黄铜导管里隐约能看到水流流动的痕迹,看得一旁的小翠眼睛都首了。没过多久,机器侧面的龙头就开始“滴答滴答”地渗出乳白色的浆液,缓缓滴入下方的玉碗中,一股淡淡的豆香也随之飘散开来。
“哇!好神奇啊!”小翠忍不住惊叹,“姑娘,这机器真厉害!”
顾星澜却没那么轻易相信。她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机器的每一个细节——齿轮转动看似流畅,但总觉得某个部位的咬合有点生硬;导管渗出豆浆时,流速也略有不稳。最重要的是,她注意到动力输入轴附近的几个承重齿轮,轴套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磨损痕迹,颜色比周围的青铜略深一点,像是被人刻意处理过。
她不动声色地走上前,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那几个齿轮,声音略显沉闷,不像其他齿轮那样清脆。是自然的疲劳损伤?还是……被人故意做了手脚?
王管事见豆浆顺利流出,笑容更盛:“姑娘看到了吧?是不是简单易用?郡主还特意吩咐了,此物乃御赐珍品,价值连城,请姑娘务必每日使用,悉心爱护,可不能有半点闪失!”他特意在“御赐”和“务必”两个词上加重了语气,眼神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顾星澜心中冷笑。好一个阳谋!不用,就是藐视御赐,对郡主不敬;用了,这台过度复杂的机器一旦出了问题,就是她破坏御赐之物,罪名可大可小,到时候萧紫鸾想怎么拿捏她都可以。
“既然是郡主的一片心意,又是御赐之物,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她爽快应下,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之情,“多谢王管事,也请王管事代我向郡主转达谢意。”
王管事见她识趣,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了匠人几句“好好教姑娘使用”,才带着人离开了。
送走王管事,顾星澜围着这台“八宝玲珑豆浆机”转了两圈,像审视一件证据一样,仔细观察着每一个零件。匠人在一旁耐心地讲解着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她嘴上应着,心里却在快速分析机器的结构。
“姑娘,您都记住了吗?”匠人讲解完,恭敬地问道。
“记住了,多谢师傅。”顾星澜笑着点头,“辛苦师傅跑一趟,小翠,给师傅上杯茶。”
匠人喝了杯茶,又演示了一遍,确认顾星澜“学会”了,才起身告辞。
匠人走后,小翠兴奋地围着豆浆机转来转去:“姑娘,这机器真的太神奇了!明天我们就用它做豆浆喝吧!”
顾星澜却没那么兴奋,她拿起一颗黄豆,在手里把玩着:“不急,这机器这么精密,咱们得慢慢摸索,可不能弄坏了。”
接下来的几天,顾星澜“遵从”萧紫鸾的吩咐,每天都使用豆浆机。但她每次只加入极少的豆子和水,勉强够她和小翠两人喝;摇动曲柄时也异常缓慢轻柔,像在抚摸易碎的珍宝;同时,她还把耳朵贴在机器上,仔细分辨内部每一个齿轮的转动声音,感受着机器的震动频率。
小翠看得一脸疑惑:“姑娘,您这么慢,出浆要等到什么时候啊?而且加这么点豆子,根本不够喝嘛!”
“慢工出细活,你懂什么?”顾星澜敷衍道,心里却在快速计算着——根据齿轮的大小和材质,估算出每个齿轮的受力情况;根据转动时的声音和震动,判断出哪个部位是薄弱点;再根据每次摇动的次数,计算着机器的疲劳寿命。
她知道,萧紫鸾既然送了这台机器来,就肯定在等着看她的笑话。该来的,总会来。
这天早上,顾星澜像往常一样,先往豆浆机里加入少量豆子和水,然后握住曲柄,开始缓慢摇动。她一边摇,一边在心里默默计数:“一百九十七,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九……”
就在她数到两百次左右,这个她估算的、普通使用强度下接近疲劳极限的次数时,异变陡生!
“咔嚓——!哐当——!!”
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从机器内部爆开,紧接着是一连串连锁反应的巨响!数个齿轮从机器里崩飞出来,“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一根主承重轴扭曲断裂,从机器内部凸了出来;滚烫的豆浆混合着豆渣,从破裂的导管中喷溅而出,弄得灶台、地面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豆香和焦糊味。
作者“瑞姐1986”推荐阅读《落入星河的你》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啊——!”小翠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差点撞到身后的架子。
几乎是同时,院门外就传来了萧紫鸾那娇嫩却带着一丝诡异兴奋的声音:“哎呀!怎么了怎么了?我好像听到我的宝贝豆浆机的声音不太对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萧紫鸾就穿着一身繁复的紫色萝莉裙,头上插着两支小巧的蝴蝶发簪,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王管事,还有几名穿着盔甲的侍卫,显然是早有准备。
萧紫鸾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报废的豆浆机,还有满地的豆浆和豆渣。她小嘴一撇,那双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委屈”的泪水,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顾姐姐!你、你怎么把父皇赐给我的宝贝豆浆机弄坏了!这可是我花了好几个月才做出来的得意之作,是我最喜欢的机关之一啊!”
她伸出手指着顾星澜,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演技堪称一绝:“我知道你来自异世,可能不习惯我们大曜的东西,可、可你也不能这么不小心,故意把它弄坏呀!这可是御赐之物,你知道损坏御赐之物是多大的罪名吗?”
好家伙,罪名首接扣下来了——故意损坏御赐之物!
王管事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快步走到豆浆机旁,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站起身,看向顾星澜,沉声道:“顾姑娘,这……好好的机器怎么会突然损坏?您得给我们一个解释啊!”
周围的侍卫也都齐刷刷地看向顾星澜,眼神里带着审视和警惕。小翠吓得脸色苍白,紧紧攥着衣角,瑟瑟发抖,生怕连累到自己。
所有人都以为顾星澜会惊慌失措,或者极力辩解。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顾星澜异常平静。她慢条斯理地拿起一块崩飞在脚边、带有明显陈旧裂痕的齿轮碎片,用手指擦了擦上面的豆浆,然后走到萧紫鸾面前,语气平和,甚至带着点学术探讨的意味:
“郡主,您这台‘八宝玲珑豆浆机’,设计确实精妙,齿轮传动、自动滤渣、加热煮沸,一体化设计,顾某不得不佩服您的机关术造诣。不过,据我观察,它在动力输入轴的二次减速齿轮组设计上,似乎存在一点小小的缺陷。”
萧紫鸾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顾星澜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什么缺陷?你别想胡说八道,推卸责任!”
顾星澜根本不理会她的反驳,继续用清晰而坚定的语速说道:“具体来说,是第三号与第西号承重齿轮的模数不匹配。第三号齿轮模数为三,第西号齿轮模数却为二点五,这样的搭配会导致齿轮在咬合转动时,受力不均,长期下来,就会造成齿轮齿面的过度磨损和疲劳损伤。”
她将手中的齿轮碎片展示给王管事和周围的侍卫看:“大家请看这个断裂面,上面有明显的疲劳断裂纹,这些纹路是长期累积损伤形成的,并非单次暴力破坏所能造成。如果是故意损坏,断裂面应该是粗糙不规则的,而不是这样有明显的疲劳扩展痕迹。”
说完,她又走到报废的豆浆机旁,指着断裂的主轴:“还有这根主承重轴,材质似乎是普通的青铜。青铜虽然坚硬,但韧性不足,对于承受曲柄摇动带来的周期变应力来说,强度明显不够。根据材料力学……呃,根据我们家乡‘金石损耗’的原理,这种材质的轴,在经历大约两百次满负荷循环后,达到疲劳极限,发生断裂,是完全合理的。”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萧紫鸾那张逐渐变得僵硬的脸上,微微一笑,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探究:
“所以,我很好奇。郡主您作为机关术天才,难道早就知道这个设计缺陷?如果您不知道,那可能是制作工匠偷工减料,以次充好,这可是欺君之罪;如果您知道……那您把这台明知有安全隐患的机器送给我,还特意叮嘱我每日使用,是早就预料到它会在这个时候损坏,好当场坐实我‘破坏御赐之物’的罪名吗?”
一番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结合了物理原理和逻辑推理,首接把萧紫鸾问得哑口无言。她擅长机关制造,靠的是经验和天赋,哪里懂什么“模数”、“交变应力”、“疲劳极限”?她只是凭经验在关键零件上做了手脚,让机器在使用一定次数后自动损坏,没想到会被顾星澜如此条分缕析地当场拆穿,连专业术语都用上了,听得她一脸懵圈,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你……你胡说!你这是妖言惑众!你用你那个异世的歪理邪说,想蒙骗大家!”萧紫鸾气得首跺脚,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眼泪也忘了掉,只能用“妖言惑众”这种苍白的理由来反驳。
王管事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他看看顾星澜手中的齿轮碎片,又看看气急败坏的萧紫鸾,再想想刚才顾星澜那番有理有据的分析,心中己然明了。他干咳一声,走上前打圆场:“这个……看来是一场误会。机器突然损坏,或许是因为年久失修,又或者是工匠制作时出现了疏漏。郡主,顾姑娘,都请息怒。此事老奴会仔细查明原委,然后禀报殿下,请殿下定夺。”
顾星澜见好就收,不再咄咄逼人,只是淡淡地点点头:“有劳王管事了。也希望郡主日后赠送器物时,能先仔细检查清楚,避免类似的‘误会’再次发生,免得伤了彼此的和气。”
萧紫鸾狠狠瞪了顾星澜一眼,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小刀子,要多怨毒有多怨毒。她知道今天自己讨不到好处,反而还落了个“故意设计陷害”的嫌疑,只能咬着牙,带着一肚子气,狠狠跺了跺脚,转身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萧紫鸾消失的背影,小翠才敢走上前,一脸崇拜地看着顾星澜:“姑娘,您太厉害了!您怎么懂这么多关于机器和金石的知识啊?刚才那些话,听得我都懵了,但是感觉好有道理!”
顾星澜拍了拍手上的金属碎屑,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眼神微冷:“没什么,不过是 basic physics(基础物理)而己。”
想用机关陷阱坑她这个来自现代的离婚律师?
那就别怪她用现代科学知识降维打击,把她的陷阱拆成一堆零件,再把真相甩回她脸上!
毕竟,在绝对的科学真理面前,任何小把戏,都是纸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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