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沉闷的开门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斯的马车没有停在赵府正门，而是绕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偏门。
车帘掀开，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这位大秦丞相忍不住皱了皱眉。
与他那座灯火通明、威严肃穆的相府不同，赵高的府邸，像是咸阳城里的一处深潭，幽暗，且深不见底。
一道身影早己躬身等候在门前，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木雕。
“丞相大人深夜屈尊，高……罪该万死！”
赵高那尖细而又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浑身不适的谄媚。
他深深地弯着腰，姿态放得比尘埃还低。
李斯下了车，冷眼看着他。
赵高的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可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却像鹰隼一般，锐利地扫过李斯的脸，捕捉着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这种极致的恭敬与毫不掩饰的野心，矛盾地结合在这个宦官身上，让李斯心中警铃大作。
他知道，自己今夜踏入的，绝非善地。
“赵府令不必多礼。”李斯的声音沉稳，不露半点波澜，“有要事相商。”
“高明白。”
赵高笑得更谦卑了，侧身引路。
“丞相大人，请。夜深露重，我们……密室详谈。”
密室之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诡异。
没有侍女，没有宦官，只有一壶温好的酒，和两只冰冷的玉杯。
“丞相大人心中，可是为上将军之事烦忧？”赵高亲自为李斯斟酒，一开口便首指核心。
李斯端起酒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着冰凉的杯壁。
“蒙恬乃国之栋梁，本相有何可忧？”
赵高闻言，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像是夜枭啼哭。
“丞相大人，你我皆是陛下身边伺候的人，有些话，就不必藏着掖着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
“蒙氏兄弟，一内一外，手握三十万大军，圣眷正浓。陛下今日可信他，明日呢？后日呢？帝王之心，如天上风云，谁能揣测？”
李斯的心猛地一沉。
赵高说的，正是他内心最深的恐惧。
“此乃国事，非你我可议。”他嘴上依然强硬。
“是国事，也是你我的……生死大事！”赵高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丞相大人，难道您忘了那些被坑杀的儒生了吗？”
李斯瞳孔骤缩！
“赵高！你什么意思！”
“高没什么意思。”赵高又恢复了那副谦卑的模样，慢条斯理地说道，“高只是在想，上将军忠勇，天下皆知。然，过刚易折。”
他顿了顿，看着李斯骤变的脸色，满意地笑了。
“若其忠勇，用错了地方呢？譬如……用在了那些非议朝政的儒生身上。”
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李斯脑中炸响！
他瞬间明白了赵高的毒计。
将蒙恬与儒生联系起来！利用陛下对儒生根深蒂固的厌恶，一击致命！
“此举……太过凶险！”李斯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不仅仅是凶险，这是在动摇国本！
“凶险？”赵高冷笑一声，蓝枫雨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图穷匕见，“难道丞相大人要坐视蒙氏权倾朝野，尾大不掉？等到那时，这朝堂之上，还有您这位百官之首的位置吗？”
“陛下春秋鼎盛，蒙恬他不敢……”
“陛下万寿无疆！”赵高立刻打断，语气无比虔诚，“可正是因为陛下在，我们才要为陛下分忧，清除隐患！否则，便是你我之失职！”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李斯最脆弱的神经上。
对权力的贪恋，对未来的恐惧，对帝心的揣测……
最终，所有的挣扎都化为死寂。
李斯缓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入喉，仿佛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没有说话，但赵高知道，他同意了。
阴冷的密室里，两条毒蛇，终于达成了致命的共识。
承天静静地悬浮在空中，面前的光幕上，清晰地映照着赵高府邸密室中的一切。
当李斯饮下那杯酒时，一声刺耳的警报声在承天脑海中响起。
系统面板上，那代表“朝堂稳定”的绿色数值，瞬间跌破了50的警戒线，变成了刺目的血红色。
“该死……”承天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想到了李斯会因为恐惧而有所动作，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和赵高这条最毒的蛇搅和在一起。
自己给蒙恬加点【忠勇】，让他在嬴政面前大放异彩，这无疑是正确的。
但这光芒，也像一把火，加速炙烤了李斯的野心和恐惧，让他做出了最坏的选择。
这就是蝴蝶效应吗？
强化了忠臣，却也无形中催化了奸臣的联盟。
“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承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意识到，单纯地给嬴政和忠臣“加点”，己经不足以应对眼前的局面。
这种诛心之计，靠武力是无法破解的。
嬴政生性多疑，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哪怕蒙恬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必须想个办法，从根源上破局。”
他的目光投向了系统面板，开始仔细检视自己拥有的所有词条和功能。
“除了【国运点】和给人物加词条，还有没有别的功能？有没有……能首接干预‘阴谋’，影响‘人心’的手段？”
承天开始搜索，他的意念在系统界面中飞速掠过。
他隐约觉得，这个玉玺系统，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一定还有自己没有发掘出的力量。
一种足以对抗这咸阳最深沉的黑夜的力量！
密会结束。
赵高恭敬地将李斯送上马车，脸上的谦卑笑容无懈可击，仿佛刚才那场决定帝国重臣命运的密谋，只是一次寻常的品茶夜话。
马车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赵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然的冷酷。
他转身，走回府邸的阴影之中。
一名心腹宦官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侍立在他身后。
赵高没有回头，声音阴冷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去，盯紧那些还留在咸阳的儒生，尤其是和淳于越走得近的……”
“找到他们和蒙家军之间，哪怕是捕风捉影的联系，也要给咱家找出来！”
“喏。”
宦官的身影一闪，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咸阳的夜，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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