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的头颅滚落在地,血腥气混杂着尘土,冲散了方才的振奋与狂热。
沛县的县衙前,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潮水般涌起的恐慌。
“杀了县令……这、这是掉脑袋的大罪!”
“泗水郡的兵马旦夕便至,我们……我们都要死!”
“跑吧!赶紧出城!”
人群骚动起来,刚刚凝聚起的一点勇气,在对大秦铁蹄的恐惧面前,瞬间土崩瓦解。一张张面孔上,兴奋褪去,只剩下煞白的惊恐。
“都慌什么!”
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樊哙提着滴血的剑,恶狠狠地环视西周,暂时镇住了骚乱。
就在这时,刘邦踏上了县衙的高台。他身上还溅着几点温热的血,目光却异常沉稳,扫过下方每一张惶恐不安的脸。
“诸位父老!乡亲们!”
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议论,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所有人的心神。
这就是【乡梓人望】的力量,在故土之上,他刘季的话,便是定心丸。
“秦法严苛,我等不过是为求活路!”
刘邦一字一顿,声若洪钟。
“你们告诉我,交了那么重的税,服了那么苦的徭役,谁家没死过人?谁家还能吃饱饭?!”
人群中,许多人默默攥紧了拳头,眼中燃起屈辱的火焰。
“他一个外来县令,要献城求荣,要拿我们的命去给郡监当功劳!我们不反,就是死路一条!”
“今日起,这沛县,由我刘季与诸位共守!”
刘邦猛地一挥手,指向城外,气势冲天。
“官军要来,便叫他来!我刘季的项上人头在此,要拿,就让他们踏着我们沛县所有爷们的尸骨来拿!”
一番话,掷地有声!
恐慌被点燃,化作了同仇敌忾的怒火。与其被官兵屠戮,不如跟着自己的乡亲拼死一搏!
“愿随沛公!”
“对!跟他们拼了!”
“保卫沛县!保卫家小!”
呼喊声此起彼伏,从稀疏到整齐,最终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声浪。人心,定了!
……
县衙内堂,灯火通明,气氛却凝重如铁。
刘邦居于主位,下方是萧何、曹参、樊哙、周勃等一众核心人物。这是他们这个新生团体的第一次正式议事。
“情况,很不好。”
萧何率先开口,他神色冷静,一针见血。
“沛县兵甲不足三百,青壮虽多,却未受操练,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泗水郡郡兵,少说也有数千精锐,不日即将兵临城下。”
曹参跟着起身,摊开一份草草写就的竹简。
“我己清点府库。粮草仅够全城军民支用一月,箭矢不足五千,堪用的铁甲更是只有寥寥五十余副。钱,一文都没了。”
每一句话,都像一块巨石压在众人心头。
“怕他个鸟!”樊哙猛地一拍桌子,瓮声瓮气地吼道,“大哥!咱们现在就带人杀出去,趁他们还没集结,打他个措手不及!”
“胡闹!”
刘邦和萧何几乎同时呵斥道。
刘邦瞪了樊哙一眼,示意他坐下,然后看向萧何:“先生,依你之见,我们该当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前主吏掾身上。
萧何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沛公,我军新立,人心未稳,兵甲不足,万不可与郡兵硬撼。”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斩钉截铁。
“当务之急,是三件事!”
“其一,守城!深沟高垒,坚壁清野,依托城防消耗敌军锐气。”
“其二,招兵!将城中青壮立刻组织起来,分发兵器,日夜操练,尽快形成战力。”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联络西方豪杰!”
萧何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陈涉在大泽乡振臂一呼,天下云集响应!如今各郡县反秦者必不在少数,如那会稽郡的项梁,素有威名。我等并非孤军奋战,必须尽快派人联络,或求援,或合流,方是长久之计!”
一番话,条理清晰,瞬间为众人拨开了眼前的迷雾。
刘邦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他重重一拍大腿。
“好!就依萧先生之策!”
他站起身,目光如炬,开始发号施令。
“曹参!”
“在!”
“你即刻整肃城内秩序,登记造册,安抚民众,谨防奸细作乱!”
“樊哙、周勃!”
“在!”
“你们二人,立刻带领青壮加固城防,搬运滚石擂木,并抓紧时间操练新兵!城防之事,绝不可有半点疏忽!”
“萧先生!”
“沛公请吩咐。”
“起草文书,联络各方豪杰之事,就全权拜托先生了!”
“喏!”
众人齐声应命,眼中再无迷茫,只剩下高昂的斗志。一道道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整个沛县就像一台巨大的战争机器,开始轰然运转起来。
民众们走出家门,有的捐出家中的门板加固城门,有的将食物送到城头,青壮们则在樊哙的呼喝下,笨拙而努力地学习着如何握矛、如何列队。
恐慌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万众一心的悲壮与决绝。
然而,秦军的效率,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就在刘邦巡视城防,鼓舞士气之时,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县衙,身上的衣服被刮得破破烂烂,脸上满是惊惶。
他甚至来不及行礼,声音嘶哑地尖叫起来:
“沛公!不好了!”
“东门外十里,发现郡兵先锋的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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