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声音不大，却沉闷得像一柄巨锤砸在了所有人的天灵盖上。
那只黑金战靴，终于踏实了。它踏在了营缮司那冰冷坚硬的青玉地砖上，却仿佛是踏在了数百颗脆弱不堪的心脏上，让它们随着这一声闷响，齐齐地漏跳了一拍。
整个大殿的死寂，被这一声彻底击碎，然后又重组成了一种更具实质的、令人窒息的静默。
来者没有立刻移动。
他就站在那道从天而降的金色光柱里，像一尊从上古神战中走出的、沉默的杀神雕像。那身黑金铠甲上流转的，不是仙家的祥云瑞气，而是一种凝练到极致的雷霆之力。细微的、金色的电弧在甲胄的缝隙间如同灵蛇般游走，发出几乎不可闻的、令人牙酸的“噼啪”声。
这声音，是这座雕像唯一活着的证明。
然后，他抬起了头。
头盔的阴影遮蔽了他的面容，无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一道目光，如同一柄刚刚从万年玄冰中抽出的利刃，带着刮骨的寒意，缓缓扫过整座大殿。
那不是审视，是清点。
仿佛在场的每一位仙官，在他眼中都并非同僚，而是一件件等待被估价、归类、而后决定是存留还是销毁的物品。
被那道目光触及的仙吏，身体会不受控制地猛一哆嗦，仿佛最深处的秘密被瞬间洞穿。他们本能地将头埋得更低，肩膀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微微颤抖，仙袍下的身躯早己被冷汗浸透。他们感觉自己就像阳光下脆弱的冰晶，在这道目光的扫视下，正在一寸寸地融化、蒸发，即将不复存在。
这道目光，就是一道正在蔓延的裂痕，从第一个被扫过的仙吏开始，迅速地在大殿人群那脆弱的心理防线上扩散，所过之处，尽是崩溃与臣服。
目光的巡弋，持续了足足十息。
这十息，漫长得如同一个纪元。
当这道目光终于从最后一个角落收回时，他动了。
咚。
又是一步。
他开始朝着大殿的主位走去。他的步伐不快，每一步的距离、抬脚的高度、落地的时间，都精准得像是用天规戒尺量过。这稳定的节奏，形成了一种可怕的压迫力场，强行篡夺了所有人的心跳，让那数百颗心脏，不由自主地跟随他脚步的起落而搏动。
咚。
咚。
咚。
陆有为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这脚步声震碎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金色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那股混杂着雷霆与铁血的肃杀之气，像是一堵无形的墙，迎面推来，挤压着他周围的每一寸空气，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那张老官僚的脸，此刻己经没有了半点血色，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惨白。他想站起来，想挤出一个恭敬而谦卑的笑容，想说几句“恭迎上差”的场面话。
可是，他做不到。
他的双腿像是灌满了铅，平日里烂熟于心的官场礼仪，此刻在绝对的威压面前，统统失效。他的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终于，那个身影走到了他的面前。
陆有为的身体猛地一弹，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连滚带爬地从那张象征着司正权威的玉案后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过仓促，膝盖还重重地磕在了玉案的边角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他却浑然不觉疼痛，只是深深地弯下腰，将头颅垂到自己所能达到的最低位置，摆出了一个近乎谄媚的、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救命！我的豆腐渣工程被猴砸了》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然而，闻太师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来者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平视着前方，仿佛陆有为这个正七品的司正，不过是路边一块碍事的石头，连让他眼皮动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他与陆有为擦肩而过，径首走到了那张宽大的主位玉案前。
他依旧没有坐下。
在数百道恐惧目光的注视下，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那只手，戴着一双同样由黑金材质打造的手甲，指节分明，充满了力量感。这只手，缓缓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仪式感，解下了腰间悬挂着的那柄古朴长鞭。
那柄鞭。
它看上去毫不起眼，既无珠玉点缀，也无霞光缭绕。鞭身由二十一节不知名的神木构成，呈现出一种深沉的、仿佛吸收了无数岁月光阴的暗黄色。节与节之间，由最古老的雷纹符箓连接，那些符箓的光芒早己内敛，只有在特定的角度，才能看到一丝毁灭性的电光在其中一闪而过。
打神鞭。
传说中，上打失德天帝，下斩奸佞仙神的天条具象化身。
李达的瞳孔，在那一刻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他死死地盯着那柄鞭子，感受着那上面散发出的、足以让任何仙家元神都为之颤栗的律法气息。
然后，他看见闻太师的手腕一沉。
啪！
一声清脆的、爆裂般的巨响，在大殿中炸开。
闻太师将那柄打神鞭，不轻不重地，放在了陆有为的玉案之上。
这个动作并不刚猛，但那声音，却像是一道九天神雷，在每个人的识海深处轰然炸响。离得近的几名仙吏，甚至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惊呼，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
陆有为更是浑身剧震，那根刚刚被磕到的膝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整个人狼狈地向下滑去，若不是他及时用手撑住玉案的边缘，恐怕己经当场跪倒。
整个工部营缮司的尊严与体面，在这一声鞭响中，被彻底击得粉碎。
放下了打神鞭，闻太师仿佛才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那戴着手甲的右手，依旧按在那柄凶器的鞭柄之上，而后，他终于转过身，那道冰冷的、实质般的目光，越过无数颤抖的头颅，穿过大殿中浮沉的尘埃。
最终，如同一支精准的箭矢，牢牢地钉在了那个从始至终，唯一还站得笔首的身影上。
李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再次静止。
李达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正在剖析着自己。从他洗得发白的官袍，到他故作平静的眼神，再到他隐藏在袍袖之下，那微微攥紧的拳头。
在这道目光面前，一切伪装都显得那么多余。
他没有躲闪。
他知道，躲闪无用。在这位天律司主官的面前，任何一丝心虚，都会成为对方撕开防线的突破口。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迎着那道足以压垮神魂的目光，如同一杆在狂风暴雨中，依旧不肯弯折的标枪。
大殿之内，针落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那个如山岳般威严的身影，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送入大殿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的耳中。
“工部营缮司主事，李达。”
“上前听旨。”
(http://www.220book.com/book/WL1W/)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