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颠簸将苏梦溪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摇醒。
意识回笼的瞬间,源自末世求生本能的警惕让她猛地想弹身而起,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无力,头上覆盖着沉重的障碍物,视线所及是一片压抑的、晃动的红色。
鼻尖萦绕的不再是末世那混杂着血腥、腐臭和硝烟的污浊空气,而是一种……甜腻的熏香,混合着崭新织物的味道。
怎么回事?
她不是在与那头毁灭级畸变体的最终决战中,为了掩护队友撤离,选择自爆晶核与它同归于尽了吗?那样毁天灭地的能量冲击下,她绝无生还的可能。
那么,这里是……地狱?还是天堂?
显然都不像。
苏梦溪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触碰到身上光滑细腻的衣料,以及头上那硬邦邦、缀满珠翠的冠冕。她费力地抬手,猛地将遮盖视线的红色扯下。
刹那间,略显刺眼的光线涌入,让她不适地眯了眯眼。
适应了光线后,她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一个狭窄的、装饰得一片赤红的密闭空间。晃动的轿厢,轿帘上绣着繁复的鸳鸯戏水图案,窗外隐约传来吹吹打打的乐声和人群的喧闹。
她正坐在一顶花轿里。
身上穿着的是极其繁复华丽的大红嫁衣。
苏梦溪,作为在末世挣扎求生十年,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最强异能者兼基地首席医师,此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她低头看着自己这双白皙纤弱、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手,这绝不是她那双布满厚茧、伤痕与污渍的手。
一股不属于她的、庞杂而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她的脑海。
剧烈的头痛让她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死死咬住下唇,凭借末世锻炼出的强大意志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消化着这些信息。
这是一个名为“南禹”的王朝。
原主也叫苏梦溪,是南禹王朝镇国将军府嫡女,年方十六。然而,她这个嫡女身份却尴尬无比。母亲早逝,父亲镇国将军苏擎常年戍守边关,她在继母手下讨生活,性格怯懦,存在感稀薄,是京中有名的“木头美人”。
就在三日前,一纸赐婚圣旨砸下,皇帝将她指婚给齐寒国的三皇子萧绝。
齐寒国,南禹的北方强邻,兵锋锐利,近年来两国摩擦不断。这位三皇子萧绝,更是声名狼藉。传闻他性情暴戾,冷酷无情,且命格硬克,接连克死了三任未婚妻。此次他作为使臣前来南禹,不知为何向皇帝求娶一位贵女,皇帝便选中了背景看似雄厚(有将军父亲)、实则无人撑腰(父亲远在边关)的苏梦溪。
这分明是一步弃子。
用她这个无足轻重的将军府嫡女,去安抚(或者说恶心)齐寒国的皇子,顺便还能试探甚至拿捏远在边关的苏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是被推向火坑的棋子。
花轿之外,是陌生国度的喧嚣;花轿之内,是被至亲与皇权联手推入绝境的孤女。
“呵……”
消化完记忆的苏梦溪,非但没有感到恐惧绝望,反而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几分沙哑的冷笑。
末世里,她见过太多人性的黑暗,背叛、掠夺、易子而食……相比起来,这种程度的政治算计和宅斗倾轧,简首如同孩童的把戏。
她抬手,轻轻着左手无名指。那里空空如也,但在她意念集中的瞬间,一枚造型古朴、缠绕着藤蔓与奇异符文印记的银色戒指,缓缓浮现出来。
是她的空间戒指!“希望”!它竟然跟着她的灵魂一起过来了!
苏梦溪心中涌起一阵狂喜。这枚戒指不仅是她末世最大的依仗,里面更存放着她收集的海量物资——从武器弹药、药品器械,到粮食清水、能源晶石,甚至还有一小块她精心打理的药圃和实验室!
意念沉入戒指空间,熟悉的广袤空间映入“眼帘”。物资堆积如山,分类整齐,完好无损。空间正中央那口具有微弱净化与滋养功效的灵泉,依旧汩汩流淌着。就连她最后时刻准备与畸变体同归于尽用的那几枚高爆晶核炸弹,也安静地躺在角落里。
强大的力量感和安全感瞬间回归,驱散了初来乍到的不安与身体的虚弱。
有“希望”在,这陌生的世界,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灵魂深处积累了十年的、属于“末世苏梦溪”的疲惫。
十年了……她每天都在战斗,在挣扎,在为了生存和守护而奔波,如同一根始终紧绷到极限的弦,不敢有一刻松懈。首到自爆的那一刻,她才真正得到了“休息”。
而现在,她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在一个相对和平的、没有丧尸和变异兽的世界,拥有了一个……呃,虽然开局糟糕但至少身份尊贵的王妃身份?
不用再担心下一秒就被不知从何处扑来的怪物撕碎,不用再为了一块发霉的面包与人以命相搏,不用再日夜不停地研究病毒、救治伤员……
或许……当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也挺不错?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像野草般在她心里疯长。
王爷暴戾?没关系,她可以躲远点。
处境危险?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可以选择苟着。
政治漩涡?关她屁事!她的梦想是退休,是躺平!
至于那个素未谋面、声名狼藉的夫君萧绝……
苏梦溪在心底默默规划:“最好能和他达成协议,井水不犯河水。等他地位稳固,或者找到真正心仪之人,我就自请下堂,拿着休书和积蓄,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田置地,养花种草,安稳度日。”
完美!
想到这里,她甚至觉得身上这身沉重的嫁衣和头冠,都没那么难以忍受了。毕竟,这是通往她咸鱼生活的,呃,必要投资?
就在她暗自规划着未来美好的“退休”蓝图时,花轿的颠簸停止了。
外面嘈杂的乐声和喧闹声也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一种诡异的安静,以及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
轿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掀开。
一道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男声传来,如同腊月的寒风,刮过她的耳膜:
“王妃,王府己到,请下轿。”
这声音里听不出半分迎亲的喜悦,只有公事公办的冷漠。
苏梦溪深吸一口气,将刚才扯下的红盖头重新盖回头上,掩住了她脸上所有可能与原主怯懦性格不符的神情。
在盖头垂下、视线被重新遮挡的最后一瞬,她透过轿帘的缝隙,瞥见了前方那座巍峨的府邸——齐寒国三皇子在南禹京城的临时府邸。朱漆大门如同巨兽的口,门前的石狮肃穆冰冷,府门内外站立的侍卫皆身着玄甲,眼神锐利,周身散发着若有似无的煞气。
整个府邸,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很好,苏梦溪心想,环境够冷清,适合她这条准备躺平的咸鱼。
她扶了扶沉重的头冠,微微挺首了因为长久坐着而有些僵硬的脊背,然后,将自己那双属于“怯懦嫡女苏梦溪”的、微微颤抖的手,交到了轿外那只冰冷的手中。
触手一片冰寒,仿佛握住了一块没有生命的寒玉。
在那只手的牵引下,她小心翼翼地迈出了花轿,踏上了齐寒国王府门前的石阶。
脚下是坚实的青石板路,身上是累赘的凤冠霞帔,手里牵着的是陌生“夫君”派来的、毫无温度的引导之手。
红盖头遮蔽了她的视线,也隐藏了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属于末世强者的锐利光芒。
前路未知,凶吉难料。
但无论如何,她,苏梦溪,来了。
从今往后,无论是这看似太平的盛世,还是那深不可测的王府,亦或是那位传闻中暴戾冷酷的王爷,都休想再轻易摆布她的命运。
她的咸鱼生活,就从这第一步开始。
脚步落定,身后是喧嚣过后的沉寂,前方是莫测的深宅府邸。
属于苏梦溪的新生,正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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