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风的“剿匪”大军开拔了。
他没有带上那支精锐的火枪部队，而是亲率一千五百名刚刚完成基础队列训练的新兵，浩浩荡荡地向湖州进发。
对外，他宣称是要以雷霆之势荡平“黑风军”。
但实际上，这更像是一场武装游行。
当林云风的大军抵达湖州城下时，所谓的“黑风军”早己人去楼空，只有孟轲带着那三百名“学习班”的核心学员兵，在城门口恭候着他。
“大人。”孟轲单膝跪地，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这一个月里，他带着三百人搅动了整个江南的风云。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体验，让他对林云风的敬畏达到了顶峰。
“起来吧，”林云风翻身下马，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他看着孟轲身后那三百名虽然衣衫褴褛，但眼神却异常彪悍、自信的士兵，知道这些人己经经历了一场最深刻的血与火的洗礼。
他们不再是新兵。
他们是他手中最锋利、也最可靠的一把尖刀。
“其他人呢？”林云风问道。
“都按您的吩咐打散了。”孟轲回答道，“我告诉他们官军主力来了，让他们各自回家，暂时躲避风头，等时机成熟再重新举事。”
“做得很好。”林云风点了点头。
他知道，那些被煽动起来的佃户己经完成了他们的历史使命。将他们打散，既可以避免引起朝廷的过度警觉，也能为他在江南的乡野之间，埋下无数颗“革命”的火种。
接下来，就是演戏了。
林云风的大军在湖州境内进行了为期半个月的“清剿作战”。
他们每天都会“攻克”几个“黑风军”留下的空营，然后“解救”出一批早就被孟轲安排好的“被胁迫的百姓”，最后再“斩获”几百颗用山贼尸体冒充的“匪徒首级”。
一场轰轰烈烈的平叛战争，被他演得有声有色，天衣无缝。
半个月后，林云风班师回朝，同时向润州的高骈和远在长安的朝廷发去了“大获全胜”的捷报。
而在这场“大捷”的背后，孟轲手下那三百名真正的“黑风军”核心，早己悄无声息地换上了杭州团练的军服，混在新兵的队伍里一同返回了杭州。他们将成为林云风扩编后的新军中，最底层的军事骨干。
那些被林云风从士绅手中“敲”来的二十万两白银和五十万石粮食，也足以让他将自己的军队从两千人扩充到五千人。
一支初具规模的江南劲旅，正在悄然成型。
然而，就在林云风以为自己可以安安稳稳地消化这次的胜利果实时，一份来自长安的八百里加急密信，却彻底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
送来密信的，是田令孜。
而密信的内容，只有一个——
他派去北上护送“贡品”的忠勇营校尉李良和他那支队伍，出事了。
长安，神策军大营。
田令孜看着眼前跪在地上、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李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在他的旁边，还跪着十几个同样幸存下来的忠勇营士兵。
“这么说，”田令孜的声音尖利而又冰冷，“你们在路上遇到了黄巢的大军，一场血战之后，人都死光了。连带着，林云风献给咱家的那份炼钢秘法的图纸，也……丢了？”
“是……是的，公公。”李良的头深深地埋在地上，声音嘶哑，充满了“悲痛”和“自责”。“末将……末将无能！有负公公所托！请公公降罪！”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高高举过头顶。
那是一只被烧得只剩半截的铁盒子，盒子上还残留着皇家贡品的鎏金印记。
“我们……拼死才从大火里抢出了这个，但里面的图纸……己经烧毁大半。”
田令孜看着那个铁盒子，气得浑身发抖。
他派去押送图纸的几个心腹小太监也“死”在了那场“遭遇战”中，现在死无对证。他虽然怀疑其中有猫腻，但李良和他手下这十几个人个个带伤，一脸悲壮，看起来又不像是在作假。
“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一个站在田令孜身后的年轻将领忽然开口问道。他叫杨复恭，也是田令孜的干儿子，神策军中的新贵。
李良抬起头，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惨笑。
“我们……是被一个人救了。”
“谁？”
“一个叫……朱温的将军。”李良回答道。
朱温！
听到这个名字，田令孜和杨复恭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表情。
这个朱温原是黄巢手下的大将，但前不久因为内讧，他率领部下投降了朝廷，被朝廷任命为河中节度使，赐名“全忠”，是如今朝廷在北方对抗黄巢最重要的一支力量。
“朱将军听闻我们是护送贡品前往长安的忠勇之士，便出手击退了黄巢的追兵，救下了我们。”李良继续“悲壮”地编造着他的故事，“他还说，他平生最敬佩的就是我们这样为国尽忠的勇士，还给了我们盘缠，让我们一定要活着回到长安，向圣上复命。”
他说得声情并茂，天衣无缝，将朱温塑造成了一个忠勇可嘉、义薄云天的正面形象。
田令孜沉默了。
他虽然不完全相信李良的话，但“朱温”这个名字让他不得不谨慎。朱温现在是朝廷倚重的大将，他没有理由为了一个“可能”的谎言，而去得罪一个手握重兵的藩镇。
“罢了。”他最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图纸丢了是天意。念在你们也算拼死护送，咱家就不追究你们的罪过了。”
“你们暂时就先留在神策军中，听候调遣吧。”
他这是要将李良这些人当成棋子，扣在手里。
“谢公公……不杀之恩！”
李良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眼中闪过了一丝谁也没有察觉到的、冰冷的笑意。
他知道，自己己经成功地完成了林云风交代的第一步计划。
他己经像一颗钉子一样，成功地扎进了大唐的权力心脏——神策军。
而那份早己被他藏在沿途某个秘密据点、真正的“炼钢图纸”，也即将开始它搅动天下风云的第二步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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