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上海，寒风裹着潮湿的气息，卷过火车站的站台。叶危提着行李箱，随着人流走出车站，黑色大衣的衣角被风吹得微微扬起。站台上人头攒动，有穿着西装的洋人、提着包袱的难民，还有巡逻的日军士兵，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神情，焦虑、疲惫、警惕，交织成乱世上海特有的图景。
叶危站在站台边缘，快速扫视西周，确认没有可疑人员跟踪后，才朝着车站外走去。上海他只来过一次，还是多年前和杨知苏一起执行任务，如今街道依旧熟悉，却多了几分压抑，随处可见的日军岗哨、贴着“大东亚共荣”标语的墙壁，都在提醒着他，这里同样是日军的控制区。
他没有停留，按照杨知苏之前给的地址，快步走向位于法租界附近的“陆记裁缝铺”。那是组织在上海的秘密联络点，陆求师徒既是裁缝，也是负责传递情报的联络员。
“陆记裁缝铺”的门面不大，但比起屯门的铺子，还是够体面的。木质招牌上的“陆记”二字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门口挂着几件待取的西装，布料在寒风中轻轻晃动。叶危推开门，铜铃发出“叮铃”的轻响。
铺子里，一个穿着蓝色短褂的年轻小伙正坐在缝纫机前缝补衣服，听到声响，他抬起头，是陆台。陆台看到叶危，眼睛猛地一亮，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快步走过来：“叶大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屯门吗？”
“陆叔呢？”叶危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急切，“我有重要的事找他，关于杨叔的。”
陆台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意识到事情不简单，立刻转身对着里屋喊：“师父，叶大哥来了，有急事！”
里屋的门帘被掀开，一个穿着灰色长衫、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走出来，是陆求。他看到叶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上前，一把将叶危拉进里屋，迅速关上门帘。
里屋的空间不大，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上挂着几匹布料。陆求示意叶危坐下，又让陆台守在门口，才开口问：“叶危，你怎么突然来上海了？是不是屯门出什么事了？老杨他……”
叶危从怀里拿出用油纸包好的情报，放在桌上，声音带着沉重：“杨叔牺牲了。”
“什么？！”陆求猛地站起来，手撑在桌上，身体微微颤抖，“怎么会？前两个月他还给我发过电报，说屯门一切安好，怎么会突然牺牲了？”
“是汉奸告密。”叶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一个叫大英的汉奸，举报墨斋是共党窝点，杨叔为了销毁情报，不被日军俘虏，和郑叔一起自尽了。这是杨叔留下的备份情报，里面有日军的兵力部署和军票流通漏洞，我这次来上海，就是为了把它交给组织。”
陆求拿起情报，手指轻轻着油纸，眼眶渐渐红了：“老杨……他这辈子都在为抗日奔波，没想到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他是条汉子，是我们的英雄！”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都怪我们，消息传得太慢了，要是早点知道，说不定还能……”
“陆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叶危打断他，语气严肃，“上海特务多，人多眼杂，我不能待太久，以免引起怀疑。这份情报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安全送到延安，不能辜负杨叔的牺牲。”
陆台从门口走进来，眼神坚定：“叶大哥，你放心，我去送！我这就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出发去延安，保证把情报安全送到！”
陆求看着陆台，点了点头：“也好，你年轻，身手好，路上也能应付突况。记住，路上一定要小心，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遇到危险就先保住自己，情报可以再想办法传递。”
“我知道了！”陆台用力点头。
叶危站起身，对着陆求陆台拱了拱手：“情报就拜托你们了，我先走了。后续有什么消息，我们再通过之前的暗号联系。”
陆求送叶危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才转身对陆台说：“赶紧收拾东西，今晚就住到乡下的亲戚家，明天一早出发，路上千万要小心。”
叶危离开裁缝铺后，找了一家离日军军政处不远的酒店。酒店的房间不大，却很干净，窗外能看到上海的夜景，霓虹灯闪烁，却照不亮乱世的黑暗。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将手枪放在枕头下，才躺在床上。
奔波了三天，他早己疲惫不堪，可闭上眼睛，杨叔的身影却不断在脑海里闪过，每一幕都像刀子一样扎着他的心。他知道，只有尽快完成杨叔未完成的事，将情报安全送到延安，才能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想着想着，他渐渐睡着了。梦里，他回到了墨斋，杨叔正坐在桌前煮茶，小董在一旁整理字画，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平静……
第二天一早，叶危收拾得体，依旧穿着那件黑色大衣，打着领带，来到上海日军军政处。军政处的门口有士兵站岗，看到他的证件，立刻敬礼放行。
他走进军政处的办公区，找到负责物资流通的负责人，一个名叫宫本的日军少佐。宫本看到他，脸上露出虚伪的笑容，用生硬的中文说：“叶顾问，欢迎欢迎！平田将军己经给我发过电报，说您要来协调糖、盐税率的问题，辛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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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本连忙拿出文件，递给叶危：“文件己经收到了，只是税务部门还在调整流程，物资运输暂时有些滞留，不过您放心，我们己经在加紧处理了，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叶危接过文件，假装认真地翻看，心里却很清楚，所谓的“税率问题”本就是他伪造的，目的只是为了骗平田，让他有理由来上海传递情报。如今情报己经交给陆求父子，他只需要和宫本周旋几句，圆了这个谎，就能离开。
“既然宫本少佐己经在处理，那我就放心了。”叶危放下文件，语气轻松，“我这次来，也是奉平田将军的指令，看看上海的物资储备情况。既然一切都在掌控中，那我就不打扰了，后续有什么问题，我们再通过电报联系。”
宫本连忙点头：“好，好！叶顾问要是有时间，我请您吃饭，尽尽地主之谊？”
“不了，谢谢宫本少佐。”叶危婉拒，“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宫本没有挽留，亲自送叶危到军政处门口。叶危走出军政处，松了口气，总算是顺利圆了谎，没有引起怀疑。
离开军政处后，叶危没有立刻回酒店，而是沿着街道慢慢逛。上海的街道比屯门繁华，路边有许多商铺，珠宝店、服装店、茶馆，一应俱全。他走着走着，目光被一家珠宝店吸引，橱窗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珠宝，在阳光下泛着璀璨的光芒。
他想起任沐肖，想起她手腕上的紫色和田玉手镯，想起她笑起来的模样，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他想给她买件礼物，一件能让她开心的礼物。
他推开门走进珠宝店，店员立刻迎上来，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先生您好，请问您想看点什么？是给家人买礼物吗？”
“我看看耳钉。”叶危的目光扫过柜台，最终落在一对珍珠耳钉上。那是一对南洋珍珠耳钉，珍珠圆润，颜色洁白，镶嵌在银色的底座上，简约又精致。
店员连忙拿出耳钉，递给叶危：“先生好眼光！这对耳钉是南洋来的，仅此一对，珍珠的质地非常好，戴在身上特别显气质，很适合年轻的女士。”
叶危拿起耳钉，放在手心，珍珠的触感温润，他仿佛能想象到任沐肖戴上它的模样，一定很好看。“包起来吧。”
“好的！”店员笑着回应，语气带着几分羡慕，“先生是买给太太的吗？太太一定很幸福。”
叶危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还不是太太，现在是买给心上人。”
店员眼睛一亮，连忙推荐：“先生要不要看看戒指？我们店里有几款新到的钻戒，款式简约大方，求婚用特别合适！”
叶危心里一动，跟着店员走到戒指柜台前。柜台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戒指，有钻戒、铂金戒、黄金戒。他的目光落在一对铂金戒指上，戒指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圈简单的纹路，却透着一股低调的优雅，很符合任沐肖的气质。
“这一对，我看看。”叶危指着戒指说。
店员拿出戒指，递给叶危：“先生真有眼光！这对戒指是我们的新款，款式简约大方，戴在手上特别舒服，很多年轻人都喜欢。”
叶危拿起戒指，仔细看着，心里默默想着任沐肖的手指，他记得她的手指很细，指节分明，戴这对戒指一定很好看。“可以定制吗？我知道她手指的围度。”他报出了任沐肖手指的围度，那是他之前无意间记住的。
“可以的！”店员点点头，“定制需要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先生要是确定，我们现在就可以帮您登记，做好后我们会通知您，或者寄到您指定的地址。”
“好，那就定制这对。”叶危毫不犹豫地说，语气带着几分期待，他想在三个月后，亲手将这对戒指戴在任沐肖的手上，告诉她，他想和她一起，等到抗战胜利，等到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的那一天。
店员快速登记好信息，递给叶危一张单据：“先生，这是您的单据，三个月后凭单据取戒指。”
叶危接过单据，小心翼翼地放进钱包夹层里，又拿起包装好的珍珠耳钉，心里满是欢喜他仿佛己经看到任沐肖收到礼物时开心的笑容。
第三天一早，叶危收拾好行李，提着装有珍珠耳钉的盒子，来到上海火车站。他买了最早一班回屯门的火车票，只想尽快回到任沐肖身边，把礼物送给她，告诉她他平安回来了。
火车缓缓开动，叶危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珍珠耳钉的盒子，轻轻打开，珍珠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像任沐肖的眼睛。他心里默默想着：阿肖，我回来了，我给你带了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而此时，陆台己经坐上了去延安的火车，手里紧紧攥着那份用生命守护的情报。他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上海，眼神坚定，他一定会把情报安全送到延安，不辜负杨叔的牺牲，不辜负叶危的信任。
火车在铁轨上疾驰，载着叶危的思念和陆台的使命，驶向不同的方向。他们都知道，这场抗日的征途还很漫长，还有很多困难在等着他们，但他们也相信，只要心中的信念不灭，只要彼此牵挂的人还在，就一定能等到胜利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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