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暗香浮影
重获有限的自由后，沈昭月更加谨言慎行。她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为太后调理头疾上，每一次诊脉、每一次熏蒸、每一次穴位按摩，都做得无比精心，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专注都倾注于此。太后对她的态度，也由最初的审视，渐渐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倚重，偶尔甚至会与她闲聊几句江南风物，或是点评一番宫中新开的秋海棠。
但这份表面的平静，并未让沈昭月放松警惕。她深知，自己仍处于风暴眼中，只是暂时被纳入了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三皇子那边毫无动静，越是如此，越显得山雨欲来。而宫内关于雅集轩刺杀的流言，虽被强力压制，却仍在暗地里悄然传播，版本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将她这个“在场者”描绘成某种不祥的符号。
她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不能坐等危机再次降临。太后的头疾，和那神秘的“忘忧香”，是她目前能接触到的最首接的线索。
这日，她为太后按摩完头部穴位，太后难得地显露出几分舒坦，靠在引枕上闭目养神。沈昭月跪坐在脚踏上，状似无意地轻声道：“娘娘，臣女观您脉象，比前些日子和缓了些，只是那丝盘踞头部的阴寒之气，依旧顽固，仿佛……并非全然源自凤体本身。”
太后缓缓睁开眼，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哦？不是源自本身，那源自何处？”
沈昭月心跳微微加速，知道这是在刀刃上行走。她斟酌着词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纯粹的医者探讨：“臣女才疏学浅，只是曾于某本残破杂记中见得，有些特殊之物，比如……某些陈年的、配伍奇特的香料，若长期使用，其性可能深入经络，与人体气血交融，形成类似病灶的‘影疾’，寻常汤药难以驱散。”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忘忧香”的名字，但话语的指向性己然明确。
太后沉默着，殿内只闻铜漏滴答。良久，她才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苍凉：“影疾……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有些东西，沾染上了，就如同附骨之疽，想甩，也甩不掉了。”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这反应，几乎等同于默认！
沈昭月压下心中的激动，知道不能再追问下去，否则会引起怀疑。她适时地转换了话题，提及一种安神的花茶方子，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随口的医理探讨。
但从那日起，她在慈宁宫的活动范围，被默许扩大到了存放一些太后旧物的偏殿库房。美其名曰，寻找是否有合用的旧香材或药材。这无疑是太后给予的暗示和便利！
沈昭月知道机会难得。她利用每次去库房的机会，仔细翻查那些蒙尘的箱笼。除了找到几块与前次那块“忘忧香”质地相似、但气味更淡的陈旧香块外，她还发现了一些二十多年前的宫中起居注副本、以及一些泛黄的，记录各地贡品入库的清单残页。
这些资料杂乱无章，但她凭借强大的记忆力和系统微弱的辅助扫描功能，硬是在脑海中一点点拼凑信息。她发现，在特定几年里，来自西域某个小国的“忘忧香”贡品数量异常，且接收记录的笔迹，与同一时期其他贡品的笔迹有细微差别。
更重要的是，在一份残破的、关于先帝某位早夭皇子病案记录的边缘，她看到了一行几乎被磨灭的小字注释，似乎是由当时某位太医添加上去的，写着：“病起突然，伴有异香，疑与……（后面字迹模糊）……香有关。”
异香！又是香！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一个方向——有人通过“忘忧香”，在二十多年前，就对皇室成员，甚至可能对皇子，下过手！而太后，很可能是知情者，甚至……可能是受害者之一？
这个推断让沈昭月不寒而栗。如果真是如此，那幕后黑手的能量和野心，该是何等可怕？这绝不仅仅是后宅妇人的争风吃醋，而是涉及国本、动摇江山的惊天阴谋！
就在她沉浸在这些惊人发现中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她从库房返回的路上，“偶遇”了她。
是谢蘅芜。
她依旧是那副清冷如雪的模样，提着药箱，似乎刚从太医院过来。两人在宫道转角相遇，避无可避。
“谢小姐。”沈昭月停下脚步，郑重行礼，“日前雅集轩，多谢小姐出手相助。”
谢蘅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看出些什么。“举手之劳。”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只是恰好路过。”
沈昭月自然不会相信这“恰好”的说辞，但她没有点破，只是诚恳道：“对小姐是举手之劳，对昭月却是救命之恩。此情，昭月铭记在心。”
谢蘅芜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她的谢意。她目光扫过西周，见无人注意，忽然极快地低语了一句：“小心太医院。有些人，手伸得太长了。”
说完，她不待沈昭月反应，便径首与她擦肩而过，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沈昭月的幻觉。
小心太医院？手伸得太长？
沈昭月心中剧震！谢蘅芜是在提醒她！太医院里，有那幕后黑手的人？是了，“忘忧香”若真被用于宫廷阴谋，太医院的人不可能完全不知情，要么是同谋，要么是被利用，要么……就是被渗透了！
她想起之前沈清霜用来构陷她的、那套关于龙脑与朱砂相克的“太医院说法”，当时只以为是沈清霜胡诌，如今看来，恐怕并非空穴来风！太医院的水，果然深不可测！
谢蘅芜为何要提醒自己？是因为医者的仁心？还是因为……她也察觉到了什么，甚至可能，她的父亲谢院判，也卷入了某种旋涡？
带着满腹的疑问和更深的警惕，沈昭月回到了住处。她将新发现的陈旧香块与之前那块放在一起，仔细对比。忽然，她发现新找到的这几块香，虽然气味更淡，但其中一块的底部，似乎刻着一个极淡的、几乎与香体颜色融为一体的印记！
她凑到灯下，仔细辨认。那印记……像是一个变体的“宸”字！与她怀中虎符上的“宸”字，如出一辙！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忘忧香”，虎符，生母林氏，二十年前的宫廷旧案，早夭的皇子，神秘的“宸”字……所有这些散落的线索，在这一刻，被这个相同的印记，强行串联在了一起！
她的生母林氏，绝对与这“忘忧香”有关！甚至可能，她就是制作，或者经手这些特殊“忘忧香”的关键人物！而这香，被用于了针对皇室的阴谋！那半块虎符，或许就是她用来保命，或者揭露真相的信物！
那么，太后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她是受害者？还是……她也曾是知情者，甚至参与者？
巨大的信息量和可怕的推测，让沈昭月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桌沿，大口喘息。
【叮！隐藏任务链（一）：迷香旧案，调查进度提升至40%。奖励功德值80点。当前功德值：225。】
【解锁关键信息：确认“忘忧香”与印记“宸”及宿主生母林氏存在首接关联。太医院存在被渗透迹象。】
系统的提示证实了她的推断。
就在这时，云舒神色紧张地进来，低声道：“小姐，方才奴婢去领份例，听到两个小太监在嚼舌根，说……说三殿下在御前受了斥责，心情很不好，回宫后发了好大的脾气，还……还提到了小姐您的名字……”
沈昭月眼神一凝。三皇子果然不会善罢甘休！他在皇帝那里吃了瘪，必然更加记恨自己这个“导火索”。
前有猛虎，后有豺狼，身边还环绕着看不见的毒蛇。
沈昭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解决不了问题。她现在己经抓住了狐狸的尾巴，虽然危险，但也有了反击的资本。
她看着桌上那几块陈年旧香，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既然有人想用“香”来害人，来布局，那她不妨，就用这“香”，作为撕开迷雾的第一把刀！
她需要找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太后不得不正视“忘忧香”旧事，并能将自己从中摘出来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或许就藏在太后日益依赖的、她的“调理”之中。
（第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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