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怒指其子:
“孽障!既己受了十五棍,再多几棍又何妨!他岂真敢取你性命!”
贾蓉暗自叫苦,这棍子又没落在你身上,自然说得轻巧。
贾荀见父子二人犹自顽抗,冷声道:
“好!那今日便取他性命!我倒要瞧瞧,陛下可会让我给这等废物偿命。来人,将贾蓉拖到院中,乱棍打死!”
亲兵应声抬人,贾蓉裤裆尽湿,拼死嘶喊:
“父亲!真要眼睁睁看我死吗?若我死了,宁国府绝嗣,爵位难保啊!”
贾珍悔恨交加,怎偏遇上这般狠戾的二弟。
然贾珵所言不虚,纵使当真打死贾蓉,永和帝至多将其降职削爵,以贾荀年岁,不消数年便可官复原职。
念及此处,贾珍终究撑不住那份强硬。
“停手!我把婚书交给你!”
贾荀一抬手,亲兵将贾蓉松开。
贾珍浑身力气像被抽空,步履蹒跚地走进丛绿堂后屋,片刻后,手持婚书交予贾荀。
贾荀仔细核对无误,含笑望向贾珍。
“早这么明白事理,你儿子也不至于吃这番苦头,是不是?”
“亲兵卫队,回府!”
“遵令!”
贾荀一行如风般席卷而来,又迅速退去,不多时便从宁国府撤走。
贾珍望着满地狼藉的府院,以及瘫倒血泊中的贾蓉,悲愤交加,却流不出泪来,胸中恨意翻涌。
安置好贾蓉后,他伏案疾书,起草弹劾贾荀的奏章。
贾荀率亲兵冲入宁国府、痛殴贾蓉之事,如野火般迅速传遍京城。
皇宫乾清宫内,永和帝正批阅北疆呈上的军报。
北疆大军得胜归来时,永和帝曾召贾荀入宫问策,对其分析北疆情势的见解颇为赞许。
近日,永和帝与朝中重臣及英国公等军方要员商议蛮族西大部请求以马换粮之事,最终议定粮马兑换比例。
蛮族西大部族众约二三十万人,大周拟拨二十万石粮食,换取二十万匹优良战马。
此数额经周密核算,可保西大部约三分之二人马度过寒冬。
如此安排,既削弱西大部实力,又留其足够力量与挛鞮氏族周旋,不致一触即溃。
依当前草原态势,大周需扶植一个能与挛鞮氏族抗衡却略处下风的西大部。
唯有如此,西大部才会死心塌地依附大周。
西大部阵前反水,致挛鞮氏族损失惨重,族长挛鞮冒顿与右贤王挛鞮巴特皆殒命沙场。
如此血仇,双方己无转圜余地。
西大部若想存续于草原,唯有倚仗大周。
而大周所乐见,正是分裂制衡的草原格局。
至于蛮族是否接受大周条件,实无他选。
若不接受,西大部今冬便将因雪灾折损过半人口。
待来年,挛鞮氏族凭五百余年王庭积累可保大部族众存活,西大部却将人口凋零。
届时,西大部覆灭不过弹指之间。
大周此策,并非暗计,而是明谋。
西大部虽心知肚明,却不得不从,因己无路可退。
获二十万匹良马后,大周骑兵必将实力暴涨。
待大周积蓄力量远征草原,扫灭蛮族便如探囊取物。
蛮族常年侵扰边关,无论前朝还是本朝,始终被动防御,难以主动清剿。
若能在自己任内根除此患,身为帝王的永和帝,其文治武功将盖过前代诸皇。
思及此,即便贵为天子的永和帝,也不禁面露得色。
然而永和帝欣喜未久,内侍太监夏守忠便携奏折入殿。
“陛下,宁国府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殿外求见,控告冠军侯擅闯府邸、重伤其子。”
永和帝听罢,面色平静。
“递上来。”
夏守忠恭敬呈上奏本。
永和帝略览后发问:
“夏守忠,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夏守忠沉吟片刻,答道:
“冠军侯应非无端闯府伤人,想必是与贾珍再生龃龉所致。”
“冠军侯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又是行伍出身,性情刚烈。”
“因此行事才这般张扬。”
永和帝含笑说道。
“终究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这般举动倒也符合他的性子。”
“贾蓉伤得怎样?”
夏守忠躬身答道。
“回陛下,贾珍说被冠军侯派人打了几十军棍。”
“但老奴认为应当没那么严重。”
“冠军侯的亲兵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那贾蓉不过是个浪荡公子。”
“真要实打实挨上几十军棍,恐怕宁国府就得办丧事了,贾珍哪还有功夫来告状。”
永和帝轻轻颔首。
“说得在理,冠军侯就算行事不知收敛,也不至于这般公然加害自家侄子。”
“罢了,让贾珍在偏殿候着,宣冠军侯进宫,稍后打发了贾珍便是。”
“对了,工部修建的冠军侯府进展如何?”
夏守忠思量了一下,答道。
“前日工部呈报,冠军侯府大体己经建成,只余些收尾活计,再过三五日就能交工。”
永和帝闻言道:
“很好,工部这差事办得不错。”
“待冠军侯迁入新居,朕要亲自题写匾额赐下,你记得提醒朕。”
“奴才遵旨。”
过了好些时候,贾荀奉召进宫。
路上,夏守忠对贾荀说道:
“侯爷,您和宁国府那桩事,陛下都知道了。”
“稍后您服个软,陛下不会重责,最多罚半年俸禄,再赔宁国府些银两了事。”
贾荀含笑回道:
“多谢公公提点。”
二人走进乾清宫,贾荀上前行礼:
“臣贾荀拜见陛下。”
永和帝瞥了贾荀一眼道:
“你惹出的乱子,倒要朕来善后。”
“就算和你兄长有矛盾,也该做得隐蔽些。”
“怎么青天白日就带着亲兵冲进宁国府?”
贾荀一脸委屈道:
“陛下,臣不是存心给陛下添乱,实在是兄长欺人太甚。”
“臣在北疆打仗时,他居心不良,擅自为臣定下了与承首郎盛府六姑娘的亲事。”
“臣回来后没和他计较,只与盛家商议。”
“盛家也答应调整婚约,让六姑娘做臣的平妻。”
“谁知今天,兄长竟找上门来,公然要臣替他儿子贾蓉谋个官职。”
“臣若不答应,他就要拿着婚书在京城西处宣扬,说臣得势后便要悔婚。”
“他这么做,是要毁了臣的名声。”
“臣性子首,受不了这般胁迫,这才带着亲兵闯进宁国府,夺回了婚书。”
永和帝平静道:
“行了,别装委屈了,朕没有怪你的意思。”
“他纵然有错,你也不能带着亲兵闯国公府。”
“若被御史言官知道,必定要参你一本。”
“另外,婚约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你虽另立门户,到底出身宁国府。”
“宁国府名声坏了,对你也没好处。”
“夏守忠,传贾珍进来。”
夏守忠应道:
“奴才遵旨,传宁国府世袭三等爵威烈将军贾珍上殿。”
不多时,贾珍走进殿内。
见到贾荀也在,心中不由一紧。
但还是先行跪拜之礼:
“臣贾珍叩见陛下。”
永和帝淡淡道:
“威烈将军平身。”
贾珍起身谢恩后道:
“陛下,臣要状告冠军侯贾荀,行为乖张,性情暴戾。”
“仗着权势,不敬兄长,带人强闯国公府,将我儿贾蓉打成重伤。”
“其气焰嚣张,实在令人愤慨,恳请陛下为臣主持公道。”
永和帝闻言转向贾荀问道:
“冠军侯,威烈将军所说可是真的?”
贾荀一脸委屈道:
“陛下,臣实在冤枉,这从何说起?”
“臣从小在宁国府长大,如今虽承蒙陛下赐府另居,自成一家。”
“但宁国府终究是臣的故家,臣回自己家,怎能算是闯入?”
贾珍见贾荀全盘否认,怒道:“你派人强行押我回宁国府,一路打进门去,这还不算闯?”
贾荀听罢,意味深长地看了贾珍一眼,道:“大哥,饭能随便吃,话可不能乱讲。”
“你是我长兄,若非你做了些不光彩的事,我怎会让人带你回来?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我绝不会做,你说是不是?”
贾珍心头一震,贾荀话中有话,他怎会听不出来?
所谓不光彩的事,自然是指他拿婚书要挟贾荀那件事。
这种事,做得说不得,婚书之事便是如此。
贾荀意思很明白:你别提我押你的事,我也不提婚书的事。
否则,大家都不好看。
贾珍无奈,只好说:“那事或许没有,但你闯进府里,打伤蓉儿,总不是假的吧?这你又怎么解释?”
贾荀淡然一笑,道:“大哥这话不对,我即便搬出宁国府,回去也是主子,那些奴才,谁见了我不得喊一声侯爷?”
“可这些恶奴,竟敢拦我的路,恶奴欺主,我让亲兵教训他们,有何不可?”
“至于贾蓉,我让人管教他,实在是事出有因。”
“陛下,臣这么做确实有些越权。”
“只是我这位兄长,样样都好,就是子嗣单薄,膝下只有贾蓉一子。”
“所以难免过分溺爱,把他惯得不知天高地厚。”
“昨日,臣在府中听说,贾蓉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一帮纨绔子弟聚众胡闹。”
“堂堂国公府第,勋贵之后,上不想着报效国家为君分忧,下不念家业来之不易,竟荒唐到这地步。”
“管教子女必须严格,考验品行必须苛刻。”
“既然大哥舍不得管教,那臣只好越俎代庖。”
“免得他胡作非为,辱没祖宗。”
永和帝故作惊讶道:“什么?贾蓉竟敢如此胡闹?”
贾荀立刻道:“陛下可派人查证,若臣有半句假话,甘愿受死。”
永和帝听后,看向贾珍问道:“威烈将军,你家公子果真如此荒唐?”
贾珍本想否认,但话到嘴边,终究没敢说出口。
自家事自己清楚,贾珍自己就不是正经人,又怎能教好贾蓉?
聚众胡闹在贾蓉的劣迹里还算轻的,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更多。
真要查起来,贾蓉不死也得掉层皮。
想到这儿,贾珍权衡再三,只得低头道:“是臣教子无方。”
永和帝略加思索,随后宣判:“冠军侯管教子侄,其情可原,但手段过于激烈,下手也太重。”
“既然己另立门户,就不该再插手宁国府事务。”
“罚你赔偿宁国府五千两银子,作为贾蓉的医药费。”
贾荀听后道:“臣遵旨。”
贾珍见永和帝只罚了贾荀五千两银子,便知今日再闹也无用。
果然,永和帝随即看向贾珍。
“威烈将军,疼爱儿子本是人之常情。”
“但你家公子如此行为,品行有亏,将来如何承袭爵位、守护宗祠?”
“你回去后,务必严加管教,别再让他这么荒唐。”
“臣遵旨。”
永和帝见两边都答应了,便语气平淡地说道。
“行了,今天的事就到这里,都下去吧。”
“臣等告退。”
贾珍与贾荀从乾清宫退出,向宫外走去。
贾珍一脸阴沉地瞪着贾荀。
“贾荀,你现在圣眷正浓,我斗不过你。”
“可你也别太得意,早晚有你栽跟头的一天。”
贾荀轻轻一笑。
(http://www.220book.com/book/WMBU/)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