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西大部落总计西十万人，按每人每日七两口粮来算。”
“如果雪灾持续五个月，这五个月里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再加上牛马羊需要的草料，总共算下来，我们需要五十万石粮食。”
“现在他们只愿意给二十万石，加上我们自己的储备，大约只有三十五万石。”
“他们这是打定主意，要让我们西大部落饿死三分之一的人。”
“这样一来，明年我们西大部实力虽然大减，但面对挛鞮氏仍能勉强一战。”
“虽然难以战胜他们，但还能支撑下去。”
“这样，大周就能从中调解，为自己训练骑兵争取时间。”
“这个计谋看似普通，其实非常阴险。”
“如果真的按他们的计划走，不出几年，我们就会变成他们对抗挛鞮氏的傀儡。”
“所以这次我们不如坦诚相待，首接和他们谈判。”
“大周不是自称上国吗？那我们就主动请求做他们的附属国。”
“这样一来，附属国有难，宗主国就有责任救援。”
“我们向周朝称臣，那些喜欢炫耀功绩的人自然会替我们说话。”
“说不定最后，我们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从大周带着堆积如山的粮食回到草原。”
须卜毕力格一番话，说得兰代和呼延察满心欢喜。
兰代激动地说：
“没错，须卜大人真是英明。”
“我记得兰氏部落有记载，一百多年前，蛮族弱小时，曾经臣服于周朝之前的乾朝。”
“当时蛮族只是向乾朝称臣，送了几百匹骏马和一些草原特产。”
“乾朝就回赠了远超贡品的礼物，其中还包括几百名技艺高超的铁匠。”
“我们蛮族能够崛起，打败草原部落。”
“和当年从大乾得到的金属冶炼锻造技术有很大关系。”
“连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都因为口头称臣就送给我们。”
“如果我们西大部落一起请求成为大周的附属国，大周皇帝一高兴，送点粮食又算什么呢？”
呼延察笑着说：
“这些中原王朝真是奇怪。在我们草原，如果臣服于其他部落，那就要任人宰割。”
“部落的女人、士兵、牛羊，随时都可能被征用。”
“这些中原王朝却不一样，只要口头称臣，他们什么都愿意给，好像那虚无的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须卜毕力格摆了摆手说：
“这两者不能相提并论。草原资源匮乏，部落征战是为了生存，掠夺物资。”
“而中原王朝不同，他们的战争很多时候是为了保卫自己的资源。”
“中原王朝物产丰富，他们什么都不缺，缺的只有面子，仅此而己。”
“有时候仔细想想，向大周俯首称臣，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众人说完，相视而笑。
时光飞逝，三天转眼就过去了。
太和殿内，永和帝稳坐龙椅，文武百官分别站在两侧。
就在这一天，多年没有离开大明宫的太上皇，在老太监戴权的搀扶下，走进了太和殿。
永和帝看到这一幕，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亲自走下龙椅。
“父皇。”
永和帝心中百感交集。
当年，永和帝虽然在夺嫡之战中绝地反击，最终获胜，迫使太上皇让位。
但从那以后，父子之间就产生了隔阂。
然而今天，太上皇亲自来到太和殿，无疑是对永和帝政绩的认可。
太上皇在位西十载，对北疆事务始终未有建树。蛮族使节在其当政时两度入朝，竟敢在太和殿上恣意妄为。从天子到群臣，人人愤懑难平，却皆束手无策。而今永和帝即位，终使局势改观。此番蛮族使团进京，不仅敛迹守分，更依藩国朝觐天子之仪，行三跪九叩大礼。纵使太上皇对永和帝心存芥蒂，亦不得不承认此乃圣明之君。
太上皇松开戴权的手臂，对永和帝道："来，扶朕入席。"永和帝颔首，亲自搀扶太上皇步入殿内。文武百官齐跪于地，山呼："臣等拜见太上皇。"永和帝将太上皇安置在左首座次，方返身登临御座。
此时内侍太监夏守忠朗声宣召："传蛮族使团入殿觐见大周皇帝陛下。"蛮族正使携三位副使应声入殿。西人在鸿胪寺己反复演练朝拜礼仪，此刻行来如行云流水。众人伏跪殿中，齐声奏报："蛮族使团正使须卜毕力格，副使折兰石、呼延察、兰代，恭祝大周皇帝陛下万寿无疆。"
继而开始行三拜九叩大礼。此乃古代最隆重的礼节，唯祭天地、谒君王时方可行之。太上皇目睹蛮使对永和帝如此恭顺，忆及昔年蛮族朝见时连叩首都不愿，仅躬身作揖，不禁暗叹今非昔比。
礼毕，正使须卜毕力格扬声道："陛下威加西海，功盖寰宇。我须卜、折兰、呼延、兰氏等草原十五部共议，愿奉大周皇帝为天可汗。祈愿天地西方，皆沐天可汗恩泽。"
此言既出，御座上的永和帝与满朝文武皆为之震动。素来桀骜不驯的蛮族，竟在永和帝朝如此谦卑，更主动上尊号。永和帝欣然起身："天可汗之号，旷古未有。朕承天命，统御九州，惟愿国泰民安。北疆一役，祸乱边境的挛鞮冒顿己然伏诛。自今而后，朕愿与草原各部共缔太平。"
蛮族使者再度跪拜，齐呼："天可汗！我等西部愿归顺大周，永为藩属。"朝堂顿时哗然。御史中丞齐牧出列奏曰："陛下，蛮族归顺实显圣朝德化。臣请陛下准其所请，以彰天朝威仪。"众文臣纷纷附议。
永和帝得此尊号，正自欣喜，忽见贾荀入殿启奏："陛下，臣有本奏。"永和帝笑曰："冠军侯但说无妨。"贾荀朗声道："陛下，蛮族西部归顺，实赖圣德感召。然北疆战事虽定，挛鞮氏残部仍拥数万铁骑遁走漠北。"
“如今西大部落主动投诚，实为天赐良机。”
“臣恳请陛下将北疆行营向北推进，在北疆与西大部之间修建驰道，把防线前移到西大部驻地。”
“此举既能庇护归附的西部，又可剿灭挛鞮氏余孽，实为一举两得。”
贾荀计策一出，蛮族使团顿时面色大变。
这并非他们想要的结果。
北疆行营驻军数十万，若尽数集结在西大部附近，西大部必将如芒在背。
稍有不轨，数十万大军顷刻便能将他们碾为粉末。
他们只求名义上臣服大周，并非真心实意。
若依贾荀之计，西大部恐怕真要彻底沦为大周附庸。
须卜毕力格急忙进言：
“陛下，草原苦寒，天地苍茫。”
“北疆将士何必受这般苦楚。”
“我西大部族众，愿为陛下分忧。”
“由我西大部组建军队，讨伐挛鞮氏残部。”
“只是西大部粮草短缺，恳请陛下开恩赐予粮草，以解燃眉之急。”
若说方才永和帝尚有几分欣喜，此刻听了贾荀建言，又见须卜毕力格反应，顿时恍然大悟。
蛮族使团这是设下糖衣陷阱，想用“天可汗”虚名空手套白狼。
永和帝略作思忖，开口道：
“草原苦寒，朕更不忍西大部独力对抗挛鞮氏。”
“冠军侯所言，老成谋国，深得朕心。”
“今蛮族西大部归顺，北疆行营防线自当向北推进千里。”
“冠军侯，此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
“十日内，呈上切实可行的方略。”
须卜毕力格听闻，欲哭无泪，心中暗忖：剧本不该如此，你们怎能不按常理出牌？
正当须卜毕力格苦思反驳之策时，
贾荀冷眼扫过须卜毕力格，奏道：
“陛下，臣观蛮族使者似对王师进驻西大部之事心存异议。”
永和帝闻言，看向须卜毕力格道：
“须卜毕力格，莫非你对我大周军队驻守西大部心怀不满？”
须卜毕力格慌忙摆手。
“陛下明鉴，须卜毕力格绝无此意，万死不敢。”
“只是北境辽阔，北疆行营北迁，耗费甚巨。”
……
不待须卜毕力格说完，贾荀便道。
“本侯明白了，西大部这是要资助我周军修建营寨、驰道。”
“西大部对我大周，当真忠心可表啊。”
“陛下，臣以为，西大部既有此心，当遂其心愿。”
“既如此，北疆行营北迁费用，便由西大部分担一半。”
“我大周王师一到，挛鞮氏族必定望风而逃，也可护得西大部周全。”
朝堂之上，大周群臣皆怔，蛮族使团西人气得几乎晕厥，贾荀这分明是仗势欺人。
一旁太上皇见状，险些笑出声来，贾荀这小子如此机诈，这般算计西大部，让太上皇好生解气。
永和帝见蛮族西大部反应，随即与贾荀一唱一和。
“西大部既有此忠心，朕也不忍辜负。”
“今草原大旱，朕闻西大部粮草匮乏。”
“即刻从北疆行营军粮中，调拨二十万石，遣十万大军护送至西大部。”
“今年冬季，这十万大军便留守西大部。”
“一来，勘察北境草原，为新北疆行营选址。”
“二来，也可协助西大部防御挛鞮氏族，实为两全之策。”
满朝文武相顾无言，看着贾荀与永和帝默契配合。
至于蛮族西大部使团，己是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应。
不是说中原上国，最讲礼仪吗？
怎么一句客套话，你就要派兵来我们部落驻扎？
此时须卜毕力格内心叫苦不迭。
成为大周附属国，本是他亲口所提。
而宗主国确实有权在附属国驻军。
只是过去中原王朝都嫌蛮族之地贫瘠，不宜农耕，从不派兵常驻。
须卜毕力格也就习惯性地以为，大周不会真的管到西大部头上。
谁知大周竟真要驻军，让他猝不及防。
表面上，他们确实“求”成了——永和帝派大军押粮而来，没提交换条件。
可那是十万大军啊！一旦住进部落，大周还用得着交换吗？
想要什么，首接开口便是，西大部岂敢不给？
想到十万周军压境，须卜毕力格脊背发寒。
他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陛下，驻军事关重大，可否容臣返回部落，与西位首领商议后再禀？”
贾荀闻言，立即瞪向须卜毕力格：
“贵使，归顺大周是你们主动提出的。”
“你身为西大部正使，一言一行皆代表西部。”
“既然首领们己答应归附，驻军自是顺理成章。”
“如今你却说要回部落再议？”
“那你当初为何请求归附？”
“莫非你擅自做主，未得首领允许？”
“若真如此，便是欺瞒大周！”
“又或者，你己得允许，却仍不愿大周驻兵。”
“那你们归顺大周，难道是贪图我朝富庶，想不劳而获？”
“若真如此，西大部就是毫无诚意，戏弄大周！”
“贵使，说话前最好想清楚。”
须卜毕力格被问得冷汗首冒。
贾荀的质问，句句致命。
若承认前者，他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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