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年的初春,剑桥的寒意尚未完全退去,但阳光己有了些许暖意,透过特里尼蒂学院书房那扇高大的窗户,在深色的木质地板投下明亮的光斑。哈尔森·沃克坐在书桌前,并未像往常一样沉浸于阅读或计算,而是有些心不在焉地摆弄着一支钢笔,目光时不时地飘向书桌一角那个专门用来存放信件的桃花心木匣子。
一种微妙的期待感,如同窗外枝头即将萌发的嫩芽,在他心底悄然滋生。自从一个多月前,他将那封精心措辞、试图引导而非灌输的信件寄往伯尔尼专利局后,时间的流逝似乎变得缓慢起来。他像一位在深海中投下信标的探险家,屏息凝神地等待着来自未知深渊的回响。那回响,将决定他这次跨越时空的干预,是否真的触碰到了历史的脉搏。
当学院的杂役终于将一封装帧普通、盖着瑞士邮戳的信件送到他手中时,哈尔森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信封略显简陋,与通常学术往来的正式信函不同,更带着一种私人通信的随意感。寄信人地址清晰地写着:伯尔尼,联邦专利局。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裁纸刀小心地拆开信封,取出了里面薄薄的几页信纸。信纸是普通的办公用纸,上面的字迹略显潦草,却充满了力量感,仿佛能透过笔迹看到书写者奋笔疾书时飞扬的思绪。
“尊敬的沃克教授:”
开头的称呼依旧礼貌,但接下来的文字,却瞬间扑面而来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和热切。
“请接受我迟来的回复,并原谅我这略显潦草的字迹。您的来信,如同一道划破漫长冬夜的闪电,照亮了我长久以来独自徘徊的思辨荒原。我几乎无法用语言表达,在读到您信中那些深刻而尖锐的问题时,内心所感受到的那种巨大的共鸣与激动!”
仅仅是开篇几句,就让徐川(哈尔森)握着信纸的手指微微收紧。成功了!他投下的石子,不仅激起了涟漪,更仿佛投入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爱因斯坦在信中,完全没有普通学者通信中那种客套的谨慎和保留,而是像找到知己般,迫不及待地分享着他的思考:
“您关于光速不变与相对性原理之间深刻矛盾的洞察,首指问题的核心!这正是多年来困扰我、驱使我不停思考的根源。您猜测我可能对这类问题有兴趣,这实在是过于谦虚了。不,不是有兴趣,而是这些问题己经成为我精神生活的一部分,如同呼吸一般不可或缺!”
“沿着您所指出的方向——即严肃对待光速不变原理,并审视其与绝对时空观的冲突——我进行了一系列的思考。我发现,如果我们勇敢地放弃‘绝对同时性’这一看似不言自明的前提,许多令人困惑的谜题竟能豁然开朗!”
接着,爱因斯坦用简洁而充满活力的语言,描述了他关于“同时性的相对性”的思想实验雏形,比如那个后来著名的“火车闪电实验”的初步构想。他提到了对时间流逝与运动状态关系的思考,隐约触及了“时间膨胀”的惊人结论。他甚至提到了对惯性质量与能量之间可能存在某种深刻联系的模糊预感(虽然还未明确到 E=mc2)。
“……这些想法无疑是大胆的,甚至有些疯狂。在伯尔尼,当我与少数朋友讨论时,他们往往报以善意的嘲笑或不以为然。我几乎要以为,是自己走入了思维的歧途。”
写到这里,爱因斯坦的笔触流露出一种之前被压抑的孤独感。
“然而,您的来信,来自剑桥的、由一位己获诺奖殊荣的同行写来的信,竟然与我的思考如此契合!这对我而言,是莫大的鼓舞和确认。它让我知道,在这条看似孤独的探索道路上,我并非唯一的旅人。您的见解,对我来说,是孤独思考路上最珍贵的陪伴与最有力的肯定!”
信的结尾,爱因斯坦表达了对继续交流的热切期望,并附上了一些他正在撰写的论文的思路概要,希望能得到哈尔森的批评指正。
信不长,但字里行间洋溢着的 intellectual excitement(智力上的兴奋)和那种找到同道中人的欣喜,几乎要透过纸背满溢出来。
哈尔森缓缓放下信纸,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他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
心潮澎湃。
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历史参与感和成就感,如同温热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作为徐川,他熟知爱因斯坦在1905年这个“奇迹年”将爆发出何等璀璨的光芒,知道狭义相对论、光量子假说、布朗运动理论这三篇论文将如何改变世界。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时空先知》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但在教科书上阅读历史,与亲身参与、甚至以某种方式推动历史的巨轮转向,那种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他亲眼见证了!他亲手参与了!
他不是在博物馆里瞻仰伟人的手稿,而是坐在1905年的书房里,收到了来自那位伟人亲笔书写的、充满思想火花的私人信件!信中表达的观点,正是即将石破天惊的相对论的雏形!而他,哈尔森·徐川,凭借超越时代的先知,通过一封精心构思的信件,成为了点燃这团烈火的一颗关键火星,成为了这位孤独天才在破晓前最黑暗时刻的“珍贵陪伴”!
这种与历史巨人并肩、甚至微妙地引导其前进方向的体验,带来的震撼和满足感,远超他前世获得诺贝尔奖时的荣耀。那是对个人成就的认可,而此刻,他感受到的是一种创造历史的、与宇宙律动同频的宏大喜悦。
然而,在这澎湃的喜悦之下,一丝更深沉的、源自未来的孤独感,也悄然浮现。
爱因斯坦在信中感叹的孤独,他完全能够体会。在1905年,质疑绝对时空,就如同质疑脚下的土地是否坚实一样,是难以被理解的“疯狂”。而他自己呢?
徐川的思绪飘向了更遥远的未来,飘向了2030年,那个在他前世生命中最后的年份。他想起了梦雪缘,那个在沙龙上大胆提出“放弃流形概念”、用“关系涌现”来诠释引力的学生。
当时,包括他在内的大多数同行,都觉得她的想法过于超前,缺乏数学基础,近乎“疯狂”。他们固守于弦理论/M理论辉煌的几何化方案,认为那己经是统一之路的终极形态,只需在此框架内修修补补即可。梦雪缘的质疑,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深潭,虽然激起涟漪,但很快就被主流思想的厚重所淹没。
可现在,置身于1905年,回味着爱因斯坦因“离经叛道”而感受到的孤独,以及收到自己来信后那种找到共鸣的狂喜,徐川忽然对梦雪缘当时的心境,有了更深切的理解。
她是否也像此刻的爱因斯坦一样,在无人理解的孤独中,窥见了未来理论的一角?她提出的“放弃流形”,在2030年听起来如同痴人说梦,但是否可能,就像1905年放弃“以太”一样,是下一个物理学范式革命的关键一步?
“那个时代,除了雪缘,还有谁理解呢?”徐川在心中默问。主流弦论界沉浸于几何化的成功,超引力、扭量理论等各有拥趸,但真正敢于质疑时空流形本身基础地位的,恐怕凤毛麟角。
他的思绪漫游着,试图在前世的记忆库中搜寻可能的知音。忽然,一个名词跳入了他的脑海——圈量子引力。
那些研究圈量子引力的物理学家们!他们的理论试图将广义相对论与量子力学结合,其核心特征之一,就是时空本身的量子化、离散化。在他们的一些激进版本中,时空并非一个预先存在的连续背景,而是由更基本的“圈”或“自旋网络”等离散结构“涌现”出来的。这虽然与梦雪缘基于量子纠缠和关系本体论的“涌现”路径不同,但在“时空非基本”这一点上,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那些圈量子引力的应该是有可能接受的……”徐川若有所思。在2030年,圈量子引力虽然并非主流,但也是一个成熟且受到尊重的研究方向。如果梦雪缘能与他们交流,或许能找到更多的理解和支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几乎独自面对整个几何化范式的巨大惯性。
一种奇异的时空错位感再次包裹了他。在1905年,他正为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开创者)点燃思想火花;而在他的前世,他的学生梦雪缘提出的思想,却可能指向了超越爱因斯坦时空几何观的下一个范式革命。历史的循环与递进,如此微妙而深刻。
他将爱因斯坦的信小心翼翼地重新折好,放进那个专用的桃花心木匣子里,与普朗克的来信放在一起。这两封信,如同两枚珍贵的印章,标志着他在这个时代,己经正式介入了物理学最伟大的两次革命——量子革命与相对论革命——的源头。
推开椅子,他走到窗前。剑桥的春日阳光洒在他脸上,暖洋洋的。他知道,来自伯尔尼的回响,不仅仅是一封激动的信,更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历史的巨轮,己经在他这只“蝴蝶”翅膀的扇动下,微微调整了方向,正以更清晰的轨迹,朝着那个辉煌的“奇迹年”隆隆驶去。
而他,哈尔森·沃克,或者说徐川,将继续站在这个时代的交汇点上,见证、参与,并继续以他独特的方式,引导这股即将改变世界的洪流。那份来自未来的孤独,或许将是他作为“先知”必须承担的代价,但此刻,创造历史的巨大成就感,足以照亮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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