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孙旺才的尸体被迅速运回市局法医中心。林国栋和李锐站在解剖室外，隔着玻璃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无声的愤怒。孙旺才的死，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他们脸上，也印证了“V.C.”及其党羽的肆无忌惮——他们竟然在警方即将接触关键证人的前一刻，精准地实施了灭口。
“体内检出高浓度氰化钾，与郑斌中的毒相同。”法医初步结论很快出来，“注射器针眼位于颈后发际线边缘，非常隐蔽，手法专业。死亡时间在你们到达前约十五到二十分钟。”
十五到二十分钟……林国栋计算着时间，那几乎就是他和李锐在红星茶馆询问老板，刚得到“泥鳅”可能去了老厂区废料场线索的那一刻！对方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我们内部绝对有鬼！”林国栋一拳砸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关节传来刺痛，却远不及心中的憋闷和寒意。
“林队，现在怎么办？‘泥鳅’这条线也断了。”李锐眉头紧锁，感觉案件再次陷入了泥潭。
“还没完！”林国栋猛地转身，眼神锐利，“‘泥鳅’死了，但他可能留下了东西！老猫的那个打火机！立刻搜查‘泥鳅’的住处！还有，加派人手，找到老猫的家属，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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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鳅”租住的平房低矮破败，里面堆满了各种来路不明的废旧物品，散发着一股霉烂和金属混合的气味。搜查工作进行得异常艰难，民警们几乎要将这间小屋翻个底朝天。
与此同时，另一路民警也传来了消息：老猫（毛永贵）的妻子早在五年前就带着孩子改嫁到了邻市，几乎与过去的熟人断绝了来往。几经周折，才终于拿到了联系方式。
林国栋亲自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带着浓重口音、充满戒备的中年女声。
“毛永贵？那个死鬼？你们还找他干什么？都多少年的事情了！”女人的语气很不耐烦。
“嫂子，我们是辽城公安局的，正在复查毛永贵的案子。”林国栋尽量让声音显得平和可信，“我们想了解一下，他去世后，遗物里是不是有一个金属的打火机？”
“打火机？”女人愣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亮闪闪的，不像他平时用的破烂玩意儿。当时警察把东西都交给我了，我看着那打火机还挺新，就没扔……好像……好像让我收起来了。”
林国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嫂子！那个打火机现在还在吗？在哪里？这对我们非常重要！”
“在……应该还在吧？”女人被他的急切弄得有些紧张，“好像……就在我这边现在家里，一个装旧物的木头盒子里放着。你们要它干啥？”
“嫂子！请您立刻找到它！我们马上派人过去取！这关系到查明永贵真正的死因！”林国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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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等待老猫妻子寻找打火机的消息时，对“泥鳅”住处的搜查终于有了突破性发现！
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在撬开“泥鳅”炕席下的一块活动砖后，发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铁盒。铁盒没有上锁，打开之后，里面没有钱财，只有几张折叠的纸条和一小卷用橡皮筋捆着的……微缩胶卷！
又是微缩胶卷！
林国栋和李锐立刻将胶卷送往技术科。冲洗出来的照片让他们倒吸一口冷气。上面不再是复杂的图纸，而是几张清晰的财务报表影印件，记录着几笔通过海外空壳公司流转的巨额资金，最终流向指向一个缩写——“V.C. Fund”。另一张照片，则是一份手写的、破译了一部分的密码信，提到了“清理门户”、“确保‘教授’安全”等字样！
“教授？”李锐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新代号，“这会不会就是‘V.C.’本人？或者是他核心圈子里的人？”
“很有可能！”林国栋盯着照片上那庞大的资金流，感到触目惊心，“这个网络，不仅窃取机密，还涉及庞大的洗钱活动！他们在为某种长期行动提供资金支持！”
“泥鳅”保留这些，显然是为了自保，或者待价而沽。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用上，就被灭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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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后，前往邻市的民警终于带回了那个至关重要的证物——老猫遗留下来的金属打火机。
那是一个看似普通的银色Zippo打火机，表面有些划痕，但整体保存尚可。林国栋和李锐戴着白手套，在强光照射下，小心翼翼地检查着这个可能隐藏着七年前秘密的物品。
打火机重量正常，燃油早己挥发殆尽。李锐试着打了几下火，只有火星，没有火焰。他仔细观察着打火机的每一个缝隙。
“林队，你看这里。”李锐指着打火机底部的填充棉芯的螺丝口，“这个螺丝边缘……好像有非常细微的、非正常拆卸留下的划痕。”
林国栋接过放大镜，仔细看去。果然，在螺丝边缘，有几道几乎无法察觉的、新鲜的摩擦痕迹，与打火机外壳整体的旧化程度不符！
“打开它！”林国栋当机立断。
技术科的同事用专门的微型工具，小心地拧开了那个螺丝。当底盖被取下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打火机正常的棉芯和储油棉被取出后，底部赫然露出了一个被精心镂空的小小空间！
而在这个隐秘的暗格里，塞着一小卷被紧紧卷起的、泛黄的纸条！
李锐用镊子，极其小心地将那卷纸条取了出来。纸条很薄，材质特殊，似乎是为了长期保存而特制的。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纸条被缓缓展开。上面没有密码，只有几行用极细的钢笔写下的字迹，是老猫那特有的、略显歪斜的字：
“87.11.2 晚 9 点，俱乐部仓库，亲眼见郑斌与一陌生中年男人交接‘小铁盒’。男人戴眼镜，瘦高，左眉角有颗黑痣。听郑斌称其‘魏先生’。感觉事关重大，不敢妄动。若我出事，此物为证。——老猫”
魏先生！左眉角有黑痣！
一个几乎可以确认是“V.C.”核心成员，甚至是“V.C.”本人的形象，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出水面！
“魏先生……V.C.……魏……C……”李锐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难道‘V.C.’就是这个‘魏先生’名字的缩写？！”
林国栋死死攥着那张纸条，手臂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七年了！老猫果然是因为撞破了郑斌与这个“魏先生”的秘密交接而被灭口！他留下了关键的证据，却因为当时自己的疏忽和大意，让这份证据尘封了七年，也让老猫沉冤七年！
愧疚与破案的急切，如同冰火交织，灼烧着他的内心。
“立刻画像！根据老猫的描述，画出这个‘魏先生’的模拟画像！全省、全国范围内排查！重点排查与郑国权、红星机械厂引进项目有关，姓名带‘魏’字，左眉角有黑痣的瘦高眼镜男性！”林国栋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然而，就在专案组因为这一重大突破而群情振奋，模拟画像专家刚刚开始根据描述勾勒嫌疑人轮廓时，林国栋办公桌上的那部红色保密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
林国栋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拿起听筒：“喂，我是林国栋。”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声音，是省公安厅某位主要领导，首接越过了市局。
“国栋同志，你们最近的工作，厅里很关注。”领导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关于红星厂那个案子，牵扯出的一些情况，比较复杂。厅里决定，成立联合专案组，由厅里首接指挥。你们前期的工作很有成效，把所有案卷和物证准备一下，明天上午，厅里的同志会过来接手。”
“接手？”林国栋的心猛地一沉，“厅长，这个案子我们……”
“这是命令！”领导的声音不容置疑，“涉及一些敏感问题，需要更高层面的协调。你们配合好交接工作就行了。”
电话脆地挂断。
林国栋握着传来忙音的电话听筒，僵在原地，脸上的激动和兴奋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铁青。
李锐看着他的脸色，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林队，怎么了？”
林国栋缓缓放下听筒，目光扫过桌上那张刚刚带来巨大希望的纸条，又看向窗外沉沉的夜幕，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上面……要来接手案子了。”
一股比破案受阻更深的寒意，悄然浸透了房间。
（第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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