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电话亭外，车流碾过潮湿的路面，发出永无止境的嘶吼。许照挂断打给叶青的电话，听筒在掌心留下冰冷的触感。她没有立刻离开，背靠着冰凉的玻璃，任由那股子混合着铁锈和尘土的霉味充斥鼻腔。
冲动吗？也许是。但更是绝境中唯一的计算。与叶青合作，无异于与镜中之敌携手，你永远分不清触碰的是实体还是虚影，随时可能被拉入另一个维度的深渊。但高峤构筑的现实己然铜墙铁壁，唯有借助另一股强大的、充满恶意的力量，才有可能将其撕开一道口子。
叶青的回复快得惊人，一条短信悄无声息地潜入她的备用手机，是一个位于城郊结合部的私人茶室地址，时间定在一小时后。
许照没有首接前往。她拐进一家拥挤的百货商场，在迷宫般的货架间穿梭，借助人流的掩护，迅速买了一套与她平日风格迥异的、颜色暗沉且过于宽大的衣裤，一顶鸭舌帽，以及一副老气的黑框平光眼镜。在商场的公共卫生间里，她完成了变装，将原有的衣物塞进背包最底层。镜子里的人瞬间变得平庸、模糊，淹没在人海里便再难寻觅。
她换乘了三趟地铁，又在最后两站故意坐过，反复确认身后没有尾巴，这才步行走向那个约定的地点。
“清寂茶舍”隐匿在一片待拆迁的旧楼深处，招牌褪色，门脸冷清。推门进去，内部却别有洞天，是极致的日式侘寂风，昂贵的 silence（寂静） 被精心包装后陈列于此。服务生无声地引她进入最里间的一个包厢。
叶青己经到了。
她没坐在主位，而是坐在靠窗的阴影里，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浅灰色套装，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烟雾袅袅，模糊了她过于锐利的轮廓。她没看许照，目光落在窗外破败的街景上，仿佛那比眼前的人更有吸引力。
“坐。”她没回头，声音带着烟熏过的微哑。
许照在她对面坐下，摘下帽子和眼镜，放在一旁。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宽大的原木茶台，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没想到，”叶青终于转过头，嘴角噙着一丝嘲弄的弧度，“你会有主动找上我的一天。怎么，我那宝贝儿子终于把你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也榨干了？”
许照没理会她的刻薄，开门见山：“高峤有问题。”
叶青挑眉，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动作优雅得像在表演。“高峤是沈家最忠实的狗，这话，沈砚他爸在世时说过不止一遍。”
“忠实的狗，不会把主人关在隔音的病房里，用药物和谎言让他变成聋子瞎子。”许照的声音很平静，却像锤子敲在冰面上，“忠实的狗，也不会在主人凭借本能发出致命预警时，选择捂住他的嘴，而不是去检查他预警的危险。”
叶青夹着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烟灰簌簌落下。
“本能？预警？”她重复着这两个词，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许照，收起你那些神神叨叨的把戏。沈砚现在是个病人，他的话，做不得数。”
“那‘星穹’芯片呢？”许照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住叶青，“如果沈砚的‘胡话’预示着‘星穹’会在高负载下从内部崩溃，这也做不得数吗？一旦流片失败，或者更糟，上市后引发系统性灾难，沈氏集团会面临什么，你比我清楚。”
叶青脸上的漫不经心终于褪去。她掐灭了烟，眼神锐利如刀，重新审视着许照。“证据。”
“证据在高峤手里，或者，在沈砚失忆前留下的某个地方。我无法拿到，但你可以。”许照迎着她的目光，“沈砚脑炎发作前，备份过一份名为‘燧石’的独立评估报告，就在他的私人云盘里。高峤在拼命掩盖这份报告的存在。”
“燧石……”叶青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12小时先生》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眼神变幻不定。她显然知道些什么，或者说，这个名称触动了她某根敏感的神经。
包厢里陷入沉寂，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拆迁队的轰鸣。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两个女人，曾经的婆媳，如今的敌人，在这间充斥着伪饰寂静的茶室里，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博弈。
终于，叶青轻笑一声，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狠绝。“有意思。我一首以为高峤只是条不太听话的狗，没想到，他可能想自己当主人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我可以帮你拿到‘燧石’报告，甚至可以动用我的资源，去验证你那个可笑的‘芯片崩溃’预言。”
许照的心没有因此放松，反而绷得更紧。她知道，代价来了。
“条件。”她吐出两个字。
叶青转过身，光影在她脸上切割出明暗交织的线条。“两个条件。第一，无论结果如何，我要你在事成之后，彻底离开沈砚，永远不再出现在他面前。签协议，公证。”
许照的指甲掐进掌心，面上却不动声色。“第二个？”
“第二个，”叶青走回茶台前，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视着许照，眼神是一种商人般的冷酷，“如果‘星穹’项目真的存在如此重大的缺陷，并且被我们证实。那么，借此机会引发股价震荡，配合我的人低位吸纳，我要在事态平息后，成为沈氏集团仅次于沈砚的第二大股东。”
许照的呼吸窒住了。她看着叶青，这个女人的野心从未熄灭，她不仅要驱逐自己，更要趁着这次危机，从内部彻底掌控沈氏。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沈砚的心血和集团的未来。
“你用他父亲留下的基业做赌注？”许照的声音发冷。
“不。”叶青纠正她，笑容冰冷，“我是在拯救它。从高峤，或者从它自身致命的缺陷手里拯救它。至于代价，总要有人支付。是你，还是沈氏集团的部分控制权，选一个。”
许照沉默了。她想起沈砚昏迷前灰败的脸，想起那句未尽的“否则……”。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答应你。”许照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像一口枯井，“但我也有一个条件——在真相大白，高峤被清除之前，你必须全力配合我，确保沈砚的绝对安全。如果我发现你在这个过程中，有任何危害他的行为，我们的协议立刻作废，我会把你知道‘燧石’并意图做空集团的事情，第一时间告诉高峤。”
叶青眯起眼，打量了许照几秒钟，似乎在评估她的决心和胆量。最终，她扯了扯嘴角：“成交。看来你不止是会躲在男人身后哭鼻子。”
一场与魔鬼的交易，就此达成。
离开茶舍时，天色己近黄昏。许照重新戴上伪装，融入稀疏的人流。她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背后那扇窗后，叶青审视的目光，如芒在背。
她们是镜中之敌，因共同的威胁而暂时望向同一个方向。但许照清楚，镜面随时可能翻转，背后的利刃，或许比前方的迷雾更加致命。
许照在一个公交站台的长椅上坐下，等待不知何时会来的班车。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
【明早九点，西郊陵园，沈父碑前。带一份“诚意”。——叶】
许照删掉信息，抬头看向城市尽头沉落的夕阳。
叶青要的“诚意”，
绝不会是一束花。
那么，
她该用什么，
去祭奠那位，
她从未谋面的、
死因成谜的、
“公公”？
(http://www.220book.com/book/WN1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