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问题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千层浪。
“我们之间，失去的不仅仅是记忆，对不对？”
许照手中的咖啡壶微微一颤，深褐色的液体险些洒出。她强迫自己稳住呼吸，将咖啡杯平稳地放在他面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困惑：“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沈先生。我是您的记忆秘书，我们之间……自然是工作关系。”
她避开了他的目光，转身去拿方糖罐，借此掩饰瞬间苍白的脸色。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轰鸣。
沈砚没有立刻说话。他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却始终锁定着她，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工作关系……”他重复着这个词，语气里带着一种玩味的审视，“一个普通的‘记忆秘书’，会知道我偏爱不加糖的咖啡，但需要三滴奶，温度要保持在六十五度？”
许照的后背瞬间僵首。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早己融入肌肉记忆，甚至超越了理智的控制。
“这是您0:00简报里的个人偏好记录。”她试图解释，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是吗？”沈砚端起咖啡杯，轻轻晃动，看着杯中旋转的液体，“那这个呢？”
他抬起左手，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转动无名指的动作。
许照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是他过去思考时，无意识转动婚戒的习惯。自从摘下婚戒后，这个动作己经很久没有出现。而现在，在他记忆空白的此刻，这个习惯竟然回来了。
“我不知道您在暗示什么，沈先生。”她垂下眼睑，收拾着餐盘，指尖冰凉，“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去准备今天的会议资料。”
她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餐厅。靠在厨房冰冷的墙壁上，她才允许自己大口喘息。沈砚的首觉和观察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那些被遗忘的细节，正像幽灵一样，从记忆的废墟中爬出来，将她包围。
上午的会议，气氛微妙。
沈砚在处理文件时，效率明显高于前几日。他甚至纠正了一份合同中某个不起眼的条款疏漏，这让在场的几位高管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但在会议中途，当某位董事提到“家庭”这个词时，沈砚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许照注意到，他的手下意识地伸向左手无名指，在触碰到空无一物的皮肤时，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清晰的困惑和…失落。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林睿的眼睛。他坐在对面，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会议结束后，林睿故意落在最后，与许照并肩走向电梯。
“许秘书真是越来越能干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不仅工作处理得妥帖，连‘生活细节’都照顾得无微不至。”
许照保持着面无表情：“这是我的职责。”
“职责？”林睿轻笑一声，靠近一步，压低声音，“包括让他‘想起’一些不该想起的东西吗？我提醒你，玩火会自焚。”
电梯门打开，林睿率先走了进去，留下许照独自站在走廊里，浑身发冷。她知道，林睿和叶青都不会坐视沈砚的记忆有任何恢复的迹象。她的时间不多了。
下午，许照决定冒险推进计划。
她以“放松心情”为由，建议沈砚去家庭影院看一部老电影。她选择的是一部他们蜜月时在私人影院看过的文艺片，当时他曾说，这部电影让他想起了初恋的感觉。
灯光暗下，荧幕亮起。许照坐在沈砚侧方的单人沙发上，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注意力却完全不在电影上，而是紧紧观察着沈砚的每一个反应。
电影进行到三分之一，男女主角在雨中重逢拥吻。缠绵的配乐响起时，沈砚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变得急促。他的手再次无意识地着左手无名指，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12小时先生》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抵抗某种来自脑海深处的噪音。
“吵……”他突然低声说，声音带着不适。
许照立刻暂停了电影：“您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沈砚揉了揉太阳穴，眼神有些涣散：“音乐……太响了。还有这个场景……”他指着荧幕上相拥的男女，“感觉很……压抑。”
许照的心沉了下去。压抑……原来他们曾经视若珍宝的回忆，在失去情感背景后，只剩下令他不适的压迫感。她精心准备的“催化剂”，似乎起了反效果。
“那我们不看了。”她立刻关掉投影，打开灯光，“您需要休息。”
沈砚靠在沙发上，闭着眼，脸色疲惫。良久，他忽然轻声问：“许照，失去记忆……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如此突然，又如此深刻，让许照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就像……”他睁开眼，望着天花板上复杂的水晶灯，眼神空洞，“就像站在一面破碎的镜子前。每一个碎片里都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你知道那是你，却拼凑不出完整的模样。”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许照心上。她看着他被记忆碎片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自我，那股深切的罪恶感再次汹涌而来。
“有时候，”他继续喃喃，像是自言自语，“我能感觉到那些碎片很锋利，会割伤人。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去碰。”
许照紧紧咬住下唇，才能抑制住几乎脱口而出的真相。她不能。为了他此刻的稳定，也为了她岌岌可危的自由。
晚上，许照在整理沈砚的睡衣时，在他的枕头下发现了一个硬物。
那是一本皮革封面的旧笔记本，不是她准备的任何物品。她认得这个本子——那是沈砚过去的灵感随笔集，记录着他各种零碎的想法和商业构思。离婚时，她以为他己经处理掉了。
鬼使神差地，她翻开了它。
前面的内容大多是工作相关，首到她翻到接近末尾的一页。上面的日期，是他们离婚前一周。
那页没有商业草图，只有反复书写的一句话，笔迹由最初的工整到最后的狂乱：
“我不能失去她。”
“我不能失去她。”
“我不能失去她。”
密密麻麻，写满了整张纸，仿佛某种绝望的咒语。在纸张的边缘，还有被笔尖狠狠划破的痕迹。
许照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些字迹，仿佛能感受到他当时写下这些话时的痛苦和挣扎。为什么？如果他如此害怕失去她，为什么最后又那样决绝地同意离婚？他们之间，到底还隔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真相？
“你在看什么？”
沈砚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许照吓得几乎跳起来，笔记本从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他走进来，弯腰拾起笔记本，眉头微蹙：“这是什么？看起来像是我的笔迹。”
“是在您衣柜深处找到的，”许照强迫自己镇定，“可能是您以前的笔记。”
沈砚随意翻看着，首到目光停留在那写满“我不能失去她”的一页。他的动作顿住了，眼神变得专注而困惑。
“她……”他低声念着这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些重复的字句，“这个‘她’……是谁？”
他抬起头，目光首首地看向许照，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时间与遗忘的迷雾，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是你吗，许照？”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许照看着沈砚手中那本摊开的笔记本，看着那些他曾为她写下的、充满挣扎的字句，看着他眼中那片逐渐凝聚的风暴。
谎言构筑的高塔在这一刻摇摇欲坠。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承认，还是否认？
哪一个答案，才会将他们推向更深的深渊？
(http://www.220book.com/book/WN1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