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带着初春的微凉，透过半开的窗户吹进教室，拂过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卷起几张散落的草稿纸，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缓缓落在林叙的脚边。他低头看着那张写满数学公式的草稿纸，却没有弯腰去捡，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在斜前方那个空荡荡的座位上。
高三下学期开学己经一周了，陆迟只来过学校一次，还是为了办理保送的后续手续。那天，林叙坐在座位上，看着陆迟和老师交谈，看着他和同学笑着告别，看着他转身离开教室时的背影，却始终没有勇气上前说一句话。自那以后，那个曾经每天都充满阳光和笑声的座位，就一首空着，积了薄薄一层灰尘，像被遗忘在时光里的角落。
“林叙，这道物理题你听懂了吗？老师刚才讲的解题思路我还是没弄明白。”同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打断了林叙的思绪。
林叙猛地回过神，收回目光，看向同桌递过来的试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也没太懂，下课再一起看看吧。”
同桌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听课。林叙却再次走神，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向了那个空座位。他想起了高一刚开学时，陆迟作为转学生坐在那里，笑着对他说：“你好，我叫陆迟，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请多指教。”；想起了高二那年冬天，陆迟在那个座位上，把暖手宝悄悄塞给他，小声说：“别冻着了，解题要靠脑子，手冷可不行。”；想起了高三上学期，陆迟在那个座位上，熬夜帮他整理的错题集，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全是他最容易出错的地方……
那些温暖的片段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却又遥远得像一场无法触及的梦。林叙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酸涩。
他弯腰捡起脚边的草稿纸，上面的公式密密麻麻，却没有一个能让他集中注意力。他想起了那个天文望远镜模型，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的书包里——自从那天从天台回来后，他就把模型带在身边，却从未敢拿出来仔细看过，仿佛那不是一份礼物，而是一份沉重的愧疚，时刻提醒着他曾经的误解和残忍。
课间休息时，教室里变得热闹起来，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最近的模拟考试，分享着复习资料，偶尔也会聊起陆迟——“听说陆迟在P大提前上课了，好像还加入了一个很厉害的科研小组”“是啊，我昨天还看到他朋友圈发的实验室照片，看起来好厉害”“真羡慕他，不用再受高考的苦了”……
林叙坐在座位上，听着同学们的议论，手里握着笔，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陆迟的对话框，看着那个熟悉的头像，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勇气发送一条消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说“我想你了”，还是说“对不起”，抑或是说“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最终，他还是关掉了对话框，将手机塞进抽屉里，拿起一本物理习题集，强迫自己投入到题目中。可目光落在书页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眼前不断浮现出陆迟的笑容，耳边不断回响着他的声音，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放学铃声响起时，林叙才恍惚地发现，一整天就这样过去了，他一道题也没做进去，一页书也没看进去，只是对着那个空座位，发呆了整整一天。
他收拾好书包，起身离开教室，脚步缓慢而沉重。走到教室门口时，他下意识地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空座位——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座位上，将灰尘染成了温暖的金黄色，却依旧显得格外冷清。
林叙的心脏猛地一缩，眼底的酸涩再也无法抑制，他慌忙转过身，快步走出教室，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他不敢再回头，不敢再看那个空座位，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害怕自己会彻底崩溃。
走出教学楼，初春的晚风依旧微凉，吹在脸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林叙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操场边的看台上。他坐在曾经和陆迟一起坐过的位置上，看着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心里充满了巨大的空洞和荒凉。
他从书包里拿出那个天文望远镜模型，轻轻放在腿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银色的机身在夕阳的余晖下闪闪发光，镜头上的保护膜依旧完好，看得出来陆迟当初有多珍视这份礼物。林叙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模型的机身，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却让他想起了陆迟手心的温度。
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滴在模型的机身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林叙抱着模型，将脸埋在臂弯里，压抑的呜咽声在空旷的操场上轻轻响起。他不知道，陆迟是否还会回到学校，是否还会坐在那个座位上，是否还会像以前一样，笑着对他说“林叙，我们一起刷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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