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特勒的深秋,像是被打翻了的墨砚,将天空染成一片暗沉的灰蓝。枯黄的梧桐叶在冷风中打着旋儿落下,铺满了画室前的石板路,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像极了官应炫此刻小心翼翼的心跳。他站在租来的公寓窗前,手里握着一个保温桶,目光紧紧锁在斜对面的“澜·画室”——那扇熟悉的木质门紧闭着,只有二楼的窗户透出暖黄色的灯光,映出一个清瘦的身影,正伏在画架前,专注地画着画。
这是官应炫在李迎澜对面租下公寓的第二十天。二十天里,他褪去了所有的骄傲与光环,活成了李迎澜生活里最不起眼的影子——每天清晨五点起床,煮好养胃的小米粥(加了李迎澜喜欢的山药和红枣),配上刚烤好的可颂,装在保温桶里,轻轻放在画室门口;中午去街角的咖啡馆,点好金枪鱼三明治和热牛奶,让服务员帮忙送去;晚上等李迎澜熄灯后,才敢下楼,捡起那些被原封不动放在门口的食物,默默带回公寓,热一热自己吃掉,日复一日,重复着这种卑微到尘埃里的守望。
他租的公寓很小,一室一厅,家具简陋,却被他收拾得干净整洁。客厅的墙上,贴满了李迎澜的设计稿复印件——有雪山系列,有湖泊系列,还有当年被白瑾夺走的那幅国际大赛设计稿,每一张复印件的右下角,他都用红笔圈出了那个细小的“GYX”缩写,像是在抓住最后一丝与李迎澜相关的痕迹。
“迎澜,该吃早餐了。”官应炫对着窗外轻声呢喃,指尖着保温桶的提手,桶壁还带着温热的温度,“今天的粥加了山药,对你的胃好,你一定要吃一点,好不好?”
他拿起保温桶,下楼,脚步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份清晨的宁静,更怕惊扰了那个不愿见他的人。走到画室门口,他轻轻将保温桶放在台阶上,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纸袋,里面装着新的画笔——李迎澜的画笔己经磨损得很严重,笔锋分叉,他特意从国内空运了同款的画笔,却始终没勇气亲手递给他。
官应炫站在原地,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灯光依旧亮着,那个身影没有移动。他苦笑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开门声——李迎澜穿着一件宽松的灰色睡衣,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又是熬夜画画了。
官应炫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他猛地转身,想要说点什么,却看到李迎澜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台阶上的保温桶和纸袋,然后弯腰,将它们一起拎起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动作流畅而决绝,没有丝毫犹豫,仿佛那里面装的不是精心准备的早餐和画笔,而是一堆无用的垃圾。
“迎澜!”官应炫的声音沙哑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我早上刚煮的粥,还热着,你胃不好,空腹画画会难受的……”
李迎澜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不用了,我自己会准备。官应炫,我说过,不要再来打扰我,你听不懂吗?”
他的声音里没有恨,没有爱,只有一片死寂的淡然,像蒙特勒深秋的湖水,冰冷得让人窒息。官应炫看着垃圾桶里的保温桶,桶盖被摔开,温热的粥洒了出来,混着枯黄的落叶,狼狈地躺在垃圾桶里,像他此刻破碎的心。
“我只是想对你好一点……”官应炫的声音哽咽,眼泪差点滑落,“我没有想打扰你,我只是……只是怕你照顾不好自己……”
李迎澜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官应炫苍白的脸上,眼神里满是嘲讽:“对我好?官应炫,你现在说对我好,不觉得太晚了吗?当初你把我当替身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对我好?你把我母亲的遗产给白瑾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对我好?你现在做这些,不过是为了弥补你自己的愧疚,不是为了我,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在官应炫的心上,让他痛得无法呼吸。官应炫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李迎澜说的都是事实,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过错,是他心里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我知道……我知道太晚了……”官应炫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哀求,“但我真的想弥补你,哪怕只是让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也心甘情愿。迎澜,你就当可怜我,收下我的东西,好不好?”
李迎澜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快得让人抓不住——他看到官应炫眼底的红血丝,看到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看到他袖口那对从未摘下的袖扣,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泛起细微的疼痛。可他很快便压下了那丝波动,眼神重新变得冷漠:“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也不需要你的弥补。你走吧,以后不要再送这些东西了,我不会收的。”
说完,他转身走进画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将官应炫彻底挡在了门外,也将他所有的哀求与爱恋,都挡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
官应炫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门板,身体微微颤抖,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石板路上,与洒出来的粥混在一起,狼狈不堪。他缓缓走到垃圾桶旁,弯腰,将那个摔变形的保温桶捡起来,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上面的污渍,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稀世珍宝——这是他第一次给李迎澜煮早餐用的保温桶,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小米粥香气,是他与李迎澜之间为数不多的温暖回忆。
“迎澜,我不会放弃的……”官应炫轻声呢喃,将保温桶抱在怀里,转身朝着公寓的方向走去,“就算你永远不接受我,我也会一首守在你身边,首到你愿意回头的那一天……”
回到公寓,官应炫将保温桶清洗干净,放在厨房的橱柜里,旁边还放着十几个一模一样的保温桶——都是这二十天里被李迎澜扔掉的,他每一个都捡了回来,清洗干净,整齐地摆放在橱柜里,像是在收藏着那些卑微的希望。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起一张李迎澜的设计稿复印件,上面是一幅雪山画,右下角的“GYX”缩写清晰可见。他想起三年前,李迎澜兴奋地拿着这幅画跑过来,说:“应炫,你看,我在画里偷偷写了你的名字缩写,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而他,却因为白瑾的一个电话,不耐烦地推开了李迎澜的手,说:“别烦我,白瑾那边出了点事,我要过去看看。”
当时的李迎澜,眼底的光芒瞬间熄灭,像被雨水浇灭的火焰,默默地收起画稿,转身走进了画室,首到深夜都没有出来。官应炫后来忘记了这件事,首到李迎澜“消失”后,他在遗物盒子里找到这幅画,才发现画的右下角,被李迎澜用橡皮擦过无数次,留下了淡淡的痕迹,像是他当时破碎的心情。
“我当时真是混蛋……”官应炫靠在沙发上,眼泪汹涌而出,“我怎么能对你那么冷漠,怎么能把你的真心当作理所当然,怎么能让你受那么多委屈……”
他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一条信息:“帮我再寄一批画笔和颜料过来,要最好的,和我上次寄的同款。另外,再寄一些养胃的食材,山药、红枣、小米,越多越好。”
发完信息,他关掉手机,走到窗前,再次看向对面的画室。二楼的灯光依旧亮着,李迎澜的身影还在画架前忙碌着。官应炫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坚持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结果,可他就是放不下,放不下那个爱了十年的人,放不下那些错过的时光,放不下心里唯一的执念。
中午,官应炫准时去街角的咖啡馆,点了一份金枪鱼三明治和一杯热牛奶,让服务员帮忙送到李迎澜的画室。服务员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同情:“先生,您每天都给那位先生送这些,他从来都不吃,您何必呢?”
官应炫笑了笑,声音沙哑地说:“没关系,只要他能收到,我就开心了。”
服务员无奈地摇了摇头,拿着东西转身离开。官应炫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看着服务员将东西放在李迎澜的画室门口,然后转身离开。没过多久,李迎澜便打开门,将东西拎起来,再次扔进了垃圾桶,动作依旧决绝。
官应炫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却依旧没有放弃。他拿出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李迎澜的喜好和习惯:“迎澜喜欢金枪鱼三明治,不要放洋葱;喜欢喝热牛奶,要温的,不能太烫;胃不好,不能吃生冷辛辣的食物;画画的时候喜欢安静,不能打扰;喜欢雪山,喜欢湖泊,喜欢向日葵……”
每一条记录,都是他从李迎澜的日记里、从过去的相处中一点点整理出来的,每一条都承载着他迟来的关心和愧疚。
下午,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蒙特勒的深秋变得更加寒冷。官应炫担心李迎澜会冷,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条亲手织的围巾——这是他在飞机上学织的,用的是李迎澜喜欢的藏青色毛线,上面还织了一个小小的雪山图案。
他撑着伞,走到画室门口,将围巾轻轻放在台阶上,旁边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天冷了,记得围围巾,别感冒了。——应炫”
官应炫站在雨中,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然后转身离开。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走到街角,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李迎澜正站在画室门口,手里拿着那条围巾,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犹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官应炫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他以为李迎澜终于要收下他的东西了,可下一秒,李迎澜却将围巾扔在了雨中,转身走进了画室,关上了门。
冰冷的雨水很快将围巾打湿,藏青色的毛线变得沉重,贴在冰冷的石板路上,像一条被遗弃的小蛇,狼狈不堪。官应炫站在雨中,看着那条围巾,眼泪混合着雨水,无声地滑落。他知道,李迎澜还是无法原谅他,还是无法接受他的关心,可他就是不愿意放弃,不愿意就这样看着李迎澜从自己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迎澜,我知道你很难过,我知道你很害怕……”官应炫对着画室的方向,轻声呢喃,“但我真的变了,我真的会好好对你,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雨越下越大,官应炫的衣服很快被打湿,冰冷的雨水浸透了骨髓,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转身,缓缓走回公寓,脚步沉重而坚定。回到公寓,他立刻冲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煮了一碗姜汤,趁热喝了下去——他不能生病,他还要守着李迎澜,还要等着李迎澜原谅他的那一天。
晚上,官应炫坐在窗前,看着对面画室的灯光。李迎澜还在画画,身影专注而执着。官应炫拿出画笔和画纸,开始临摹李迎澜的雪山画——他学画画的时间不长,笔触笨拙而生硬,却依旧认真,每一笔都像是在诉说着他的思念与愧疚。
画着画着,官应炫的眼前渐渐模糊,他想起了三年前,李迎澜教他画画的场景——李迎澜握着他的手,耐心地教他勾勒雪山的轮廓,说:“应炫,画画要用心,要把自己的感情融入进去,这样画出来的画才会有灵魂。” 当时的他,还不耐烦地说:“画画有什么用,不如多签几个合同。” 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真是愚蠢至极,错过了那么多美好的时光,错过了那么爱他的人。
“迎澜,我现在终于学会画画了,可你却不在我身边了……”官应炫靠在椅背上,眼泪无声地滑落,“我真的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对你,后悔当初没有珍惜你。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一定会好好爱你,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深夜,李迎澜终于熄灯了。官应炫站起身,走到楼下,捡起雨中那条被打湿的围巾,还有白天被扔掉的三明治和热牛奶。他将围巾带回家,小心翼翼地清洗干净,挂在阳台上晾干;将三明治和热牛奶扔进垃圾桶,心里满是失落和愧疚。
他知道,自己的坚持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结果,可他就是不愿意放弃。他爱了李迎澜十年,错过了三年,伤害了三年,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李迎澜,怎么能就这样放手?怎么能就这样看着他从自己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第二天清晨,官应炫依旧五点起床,煮好小米粥,装在新的保温桶里,送到李迎澜的画室门口。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充满了希望和期待——他相信,只要他坚持下去,总有一天,李迎澜会愿意原谅他,愿意接受他的关心,愿意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而画室里,李迎澜正站在窗帘后,看着官应炫的背影,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他看到官应炫小心翼翼地放下保温桶,看到他转身时落寞的背影,看到他袖口那对从未摘下的袖扣,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泛起细微的疼痛。
他走到门口,捡起那个保温桶,打开盖子,小米粥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带着淡淡的山药和红枣味,温暖而熟悉——就像三年前,他每天早上给官应炫煮的小米粥,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却让他心里暖暖的。
李迎澜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保温桶里,泛起细小的涟漪。他知道,自己其实从未真正放下官应炫,从未真正忘记那些年的爱恋与伤害。他只是被过去的伤害困住了,害怕再次相信,害怕再次靠近,害怕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对不起,应炫……”李迎澜轻声呢喃,将保温桶放在一边,“我真的……不敢再相信了……我真的……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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