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叫声变了调，是在阿竹能劈开青石的那天。
那天傍晚，阿竹挥剑劈开青石的瞬间，一股灵气从石缝里涌出来，带着股陈年的土腥气。狐狸突然对着后山仰起头，发出一声长鸣——不是平时的嗷呜，而是清亮的啸声，像玉磬敲碎在山巅，震得树叶哗哗落。
这啸声持续了足足一炷香，山外的云都被震散了，露出半边烧红的晚霞。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狐狸渡劫失败后，灵智受损，三百年没这样鸣过了。这声啸，是灵气被惊动，还是……
“师父，狐狸怎么了？”阿竹握着桃木剑，一脸紧张。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山下突然传来马蹄声，密集得像雨点，踏碎了无妄山的宁静。
孔丘明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攥着刚写好的字，脸色煞白：“先生，山下……山下好像来了很多人！”
我往山道上看，只见尘土飞扬，几十匹快马正往山上冲，马背上的人穿着铠甲，手里的长矛在夕阳下闪着冷光——不是守备营的杂兵，是真正的禁军。
“是冲着狐狸来的？”阿竹握紧了剑，指节泛白。
“是冲着这声啸来的。”我沉声道。狐狸的啸声里带着九尾天狐的余威，寻常人听着只是好听，懂行的却能听出其中的灵力波动。
山外那些修士，怕是早就盯着无妄山了，只是碍于我的禁制，不敢擅闯。如今狐狸自己泄了气，他们自然闻风而来。
“那怎么办？”孔丘明的声音发颤，“禁军里有修士，据说……据说有金丹期的高手！”
我没理他，只是看向狐狸。它还在啸，尾巴蓬松得像朵云，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又迅速变得坚定——它认出了那些马蹄声，是当年围捕它的人。
“嗷呜——”狐狸突然冲我叫了一声，转身往后山跑，像是想引开追兵。
“狐狸！”阿竹想追，被我一把拉住。
“别去。”我看着越来越近的禁军，指尖凝聚起灵气，“它想自己了断恩怨，我们拦不住。”
话音刚落，领头的禁军己经到了道观门口，是个穿着银甲的将军，脸膛黝黑，眼神像鹰隼：“奉陛下令，搜捕妖孽！林先生，交出那只狐狸，可保你道观平安！”
我笑了。三百年前，魔族说要屠山，我劈了他们的魔将；三百年后，凡人说要搜捕妖孽，我就得乖乖听话？
“无妄山的东西，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我往前一步，周身的灵气突然炸开，灵稻无风自动，叶子尖泛出金光，“想动我的狐狸，先问问我手里的锄头。”
那将军显然没料到我敢硬抗，脸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拿下！”
长矛如林，刺了过来。阿竹猛地挥剑，桃木剑撞上长矛，发出“铮”的脆响，他被震得后退三步，却死死挡在我面前：“不准伤我师父！”
孔丘明突然捡起地上的断木剑，挡在阿竹旁边，老胳膊老腿抖得厉害，声音却很响：“还有我！”
狐狸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回来，蹲在我脚边，对着禁军龇牙，啸声里带着决绝。
夕阳落在我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一个道士，一个半大孩子，一个老书生，一只狐狸，竟要对抗几十名禁军。
荒唐，却又滚烫。
我握紧了手里的锄头，那把经常跟着我锄地的锄头，己经几百年没沾过血了。
“阿竹，”我轻声道，“看好你的萝卜地。”
阿竹用力点头，桃木剑横在胸前，眼里的光比夕阳还亮。
今天，就让这些凡人看看，无妄山的规矩，不是谁都能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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