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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最后排的书架积着厚厚的灰尘,光线在这里吝啬得像末日前的最后一点黄金。李玄半张脸埋在堆起的教辅书后,指尖划过一本脆脆的、页缘发黄的古籍,《道德经衍义》,什么玩意儿。他本来该在啃物理竞赛题,却被一种莫名的烦躁驱赶,鬼使神差溜达到了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空气里是旧纸和木头腐朽的味道,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就在他准备抽走这本书去应付一下可能存在的管理员时,指尖触到的不是粗糙的纸页,而是一种……空无。
他猛地缩手,那本书却自己滑了出来,“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沉闷得不像一本书该有的声响。书页摊开,里面夹着一片非金非玉、薄如蝉翼的黑色薄片,边缘流转着根本不应存在于这个昏暗角落的光泽,它吞噬着光,视之不见,却又诡异地存在着。
几乎是同时,他耳膜深处嗡地一声锐鸣,像一根极细的针穿透颅骨,某种绝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或者说,是“希”——首接在他脑髓里震颤开来。没有源头,没有方向,只是存在着,听之不闻,却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
他踉跄一步,扶住冰冷沉重的书架,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按在摊开的书页上。下一刻,触感也背叛了他。他明确感觉到手指压着粗糙的纸张,却又无比清晰地“感知”到,那里什么都没有,搏之不得,一种绝对的空虚顺着指尖蔓延,要把他整个人都瓦解成虚无。
视觉、听觉、触觉……三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源而生的诡异感知蛮横地涌入他每一个毛孔,相互冲突,相互撕扯,要把他这具凡俗的躯壳撑爆、拆解。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书架不再是书架,它们融化、流淌,变成他无法理解的几何色块和线条,无数模糊的幻影在其中穿梭,发出无声的嘶嚎。尖锐的鸣响变成了庞杂的絮语,亿万人的低语、尖叫、哭泣、呓语拧成一股洪流,冲垮他思维的堤坝。而那无处不在的“微”,则让他感觉自己时而沉重如陷泥沼,时而又轻飘得要消散在空气里。
痛!头颅要裂开!灵魂被撕成三份,又硬生生揉搓在一起!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完全不似人的怪响,身体剧烈地抽搐,撞得书架哐当作响。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一刹那,他仿佛看见三个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庞大“存在”于虚无中投来一瞥。
那不是目光,是三种截然不同的“规则”本身对他这个意外闯入的黑洞进行的一次联合审视。
冰冷,漠然,至高无上。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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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是消毒水的味道,头顶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轻度过度疲劳,伴有突发性感官功能紊乱。”校医推着眼镜,语气平淡,“高三了,压力大正常,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你爸刚接完电话,说马上到。”
李玄张了张嘴,耳朵里还有细微的嗡鸣残响,指尖触碰床单的感觉也还有些飘忽的不真实感。那些光怪陆离的恐怖景象褪去了,留下的是深植入骨的战栗。不是梦。绝对不是什么疲劳产生的幻觉。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父亲李建国探进头来,脸上是惯常的那种带着点局促和疲惫的关切。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身上似乎还沾着点机油的痕迹。
“玄子,咋回事?吓我一跳。”他快步走进来,粗糙的手掌下意识就想去探李玄的额头,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只在裤子上擦了擦,“老师说你突然在图书馆晕倒了?跟你说多少回了,别那么拼……”
李玄看着父亲。这个沉默、普通、在城郊小机修厂干了一辈子的男人,此刻的眼神里是真切的担忧,但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紧绷?像是平静湖面下急速游过的暗影。
是错觉吗?因为经历了那些诡异?
李建国絮絮叨叨地办好了手续,拎起李玄那个旧书包,搀着他往外走。他的手掌很有力,带着常年和金属打交道的粗糙茧子。
就在父子俩走出医院大门,傍晚微凉的风吹到脸上时,李玄猛地僵住了。
不是风。
是一种“存在感”。
视之不见,但它就在那里,悬浮于流动的空气和傍晚的微光中,与他怀揣的那片黑色薄片,与他之前在图书馆遭受的三种冲击中的一种,同源同质,微弱,但无比清晰——夷。
它来自父亲李建国拎着的那个旧书包的侧袋。
李玄的血液似乎瞬间冻住了。他猛地转头,看向父亲。
李建国正抬手拦出租车,侧脸线条在夕阳余晖里显得格外平凡甚至有些木讷,完全没有任何异常。他甚至因为没拦到车而微微皱起眉,嘟囔了一句本地骂人的土话。
一个普通的、为生活奔波的中年男人。一个书包侧袋里散发着“夷”之波动的……?
出租车来了。李建国拉开车门,招呼他:“发什么呆?快上车,回家给你熬点粥。”
李玄浑浑噩噩地坐进去,身体紧贴着车窗,尽可能远离父亲。他的目光死死锁在那个侧袋上。父亲似乎毫无所觉,只是靠着座椅,闭上眼,脸上带着奔波一天的倦容。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开始闪烁。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一样。但李玄知道,不一样了。从他触碰到那本书开始,他所熟知的世界就像一层脆弱的油彩,正在一片片地剥落,露出底下疯狂而不可知的底色。
父亲……那波动……到底是什么?
出租车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门口停下。李建国付了钱,拎着书包下车。李跟在他身后半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就在李建国拿出钥匙,准备打开那扇锈迹斑斑的单元楼铁门时,异变陡生!
楼侧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无声无息地蔓延、凝聚,化作一个瘦削高挑的人形。那人穿着一身几乎融入夜色的黑衣,脸上戴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白色面具,面具的眼部是两个纯粹的、吞噬光线的黑孔。
他出现得毫无征兆,就像从阴影里长出来的一样。
李建国几乎在那人出现的同一瞬间就有了反应!他没有回头,没有惊呼,只是抓着钥匙的手腕极其自然地向下一沉,仿佛只是没拿稳钥匙,但那动作快得带出了残影!
叮——
一声极轻微、却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震响!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一种首接作用于感知层面的“希”之冲击!
李玄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铜锤砸中,闷哼一声,差点跪倒在地。他勉强抬头,看见父亲李建国不知何时己微微侧身,将那个旧书包挡在了身前,另一只空着的手垂在身侧,五指微张,指尖有某种难以言喻的、让周围光线微微扭曲的波动一闪而逝。
那个阴影中的面具人动作凝滞了一瞬,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阻挡。
李建国看也没看那面具人,反而猛地回头,看向李玄。那一刻,他眼中惯常的疲惫和木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李玄从未见过的锐利和冰冷,还有一种……极度意外的震惊?似乎震惊于李玄竟然还能站着,竟然能感知到刚才那无声的交锋?
但这眼神只出现了一刹那,快得让李玄怀疑又是自己的错觉。
“走!”李建国低喝一声,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他一把抓住李玄的胳膊,不再是那个机修工粗糙但温暖的手,那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拖着他猛地撞开虚掩的铁门,冲进漆黑的楼道。
身后,那个面具人没有追击。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阴影里,白色的面具在远处路灯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诡异的光。
砰!
老旧的铁门在李建国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那个看似正常的世界。
楼道里一片死寂,只有父子两人粗重的呼吸声。黑暗中,李玄能感觉到父亲抓着他胳膊的手依旧如铁钳一般,没有丝毫放松,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
李玄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他看着黑暗中父亲模糊的轮廓,那个熟悉了十八年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形象正在轰然崩塌。
刚才那是什么?那个面具人?父亲那非人的反应和力量?书包侧袋里那视之不见的“夷”之波动?
无数问题堵塞在喉咙口,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巨大的、冰冷的神秘感如同深海的压力,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要把他碾碎。
黑暗中,李建国缓缓转过头。即使看不清表情,李玄也能感受到那目光沉重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然后,他听到父亲的声音,低沉、沙哑,完全褪去了平日所有的伪装,透出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某种决绝。
“有些事……看来是瞒不住了。”
“回家。我告诉你……关于我,关于你妈,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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