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嚓……
那细微的、源自广场中央巨大基座深处的异响，在这绝对死寂的万古坟场中，不啻于惊雷。如同冰川纪元后第一声冰裂，带着某种冻结了亿万年的生机……或是更深的死意，悄然弥漫。
李玄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他死死盯着那空荡荡的、形状与他怀中碎片惊人契合的凹陷，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骨。
那缕微弱却无比纯粹、带着“初始”意味的“夷”之波动，正如同沉睡古神的呼吸，一丝丝、一缕缕地从凹陷最深处渗透出来，与他怀中的碎片，与他额头的血契残痕，产生着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共鸣！
不是攻击，不是诱惑，而是一种……古老的、沉寂了太久太久的……苏醒前的悸动。
是什么？
是另一个纪元遗留的陷阱？是文明毁灭前设置的最终防御机制？还是……那场自救失败后，唯一残存下来的、关于这三种毁灭性力量的……另一种答案？
父亲浴血的背影、母亲模糊的容颜、微派守秘的沉重、夷希两派的追杀、承微圣坛的熄灭、还有这无边骸骨昭示的恐怖终局……无数画面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冲撞。
活下去？逃？
在这足以颠覆一切认知的恐怖真相面前，这些念头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踉跄着，一步步走向那巨大的基座。脚步踩在厚厚的尘埃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仿佛惊扰了无数沉眠的亡魂。
越靠近，那股“初始”的波动就越清晰。怀中的碎片灼热起来，不再是之前那种尖锐的排斥或活跃，而是一种近乎孺慕的、归家般的温暖悸动。额头的血契也在微微发烫，仿佛有什么更深层的联系被触动。
他走到那具昂首向天的金色骨骸前，停下了脚步。那深刻在地面上的、充满绝望与警告的精神刻痕，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后来者……若侥幸得见……逃！远远逃开！不可追寻！不可合一！】
【……此非道果，乃终末之楔！一旦归位，万界皆虚！！！】
那跨越时空的呐喊，如同最冰冷的警钟，在他灵魂中回荡。
不可合一……
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基座中心那空荡荡的凹陷。那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无声地召唤，与他怀中的碎片，与他血脉深处的东西，遥相呼应。
如果……如果不是为了合一呢？
如果……只是触碰一下？只是感受一下那“初始”的纯粹？只是……想知道这一切绝望背后，是否还有一丝被掩埋的、不同的可能？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悄然钻入他几乎被恐惧和绝望压垮的心防。
他知道这很危险，可能是自取灭亡。这满地的骸骨就是最首接的警告。
可是……父亲用命换来的这条生路，难道就是为了让他在这文明坟墓里像个老鼠一样躲藏至死吗？母亲当年的研究，难道就真的毫无意义，只是通往毁灭的歧途吗？
微派守护的，难道就一定是绝对的正确吗？那坐化的前辈，那金色骨骸留下的警告，是否也带着某个时代、某个角度的局限？
体内那三种力量似乎也感受到了基座深处的悸动，开始不安分地涌动起来，不再是冲突，而是一种奇异的、指向明确的渴望。
鬼使神差地，李玄缓缓抬起了手，向着那基座的凹陷处伸去。
指尖颤抖着，越过那金色的骸骨，越过那深刻的警告刻痕，一点点靠近。
越近，那股“初始”的波动就越发清晰、温暖，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凹陷的边缘。
冰冷。粗糙。带着万古的沧桑。
然而，就在他指尖与那材质接触的瞬间——
嗡！！！
整个巨大的基座，猛地一震！以他指尖触碰点为中心，无数道复杂到极致的、与周围纹路同源却更加古老深邃的光路骤然亮起！如同沉眠的神经网络被瞬间激活，光芒如同银色的血液，沿着基座庞大的结构疯狂流窜，瞬间蔓延至整个广场的地面、墙壁，乃至那高耸看不到顶的穹隆！
轰隆隆隆——！
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剧烈震动，仿佛某种庞然大物正在苏醒！头顶有更多的尘埃和碎屑落下，远处甚至传来了岩石崩塌的巨响！
李玄吓得猛地想缩回手，却发现自己的指尖仿佛被牢牢吸附在了基座上！一股庞大、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意念洪流，顺着他的指尖，蛮横地涌入他的脑海！
不再是之前那种破碎的、充满绝望的警告碎片！
而是一段段相对完整、却更加触目惊心的——记忆影像！
· 【繁荣之景】： 他看到了一個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璀璨文明。并非建立在物质堆砌之上，而是对能量、对规则、对时空认知达到极致的运用。巨大的城市悬浮于云端，生灵的精神高度发达，彼此和谐共鸣。而维系这一切平衡与繁荣的基石，正是三个巨大而复杂的、被称为“三元调节阀”的装置——它们分别调控着感知的边界（夷）、信息的流转（希）、一宇道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物质的稳定（微），如同文明的守护神，过滤着来自多元宇宙过于庞杂和危险的基础信息，确保文明能在安全的“认知茧房”内稳步发展。*
· 【野心之殇】： 景象突变。文明的科技和个体力量发展到某个临界点，一部分顶尖的学者和强者不再满足于被“过滤”后的世界。他们渴望窥视真实的全貌，渴望掌控一切的根源。他们坚信，三元阀并非保护，而是枷锁。他们开始了一项名为“溯源计划”的疯狂研究，试图绕过安全限制，强行融合三大调节阀的力量，打开通往“终极真实”的大门。*
· 【过滤器超载】： 景象变得混乱而恐怖。融合实验出现了致命的偏差。三大调节阀并非钥匙，而是最精密的锁。强行融合非但没能打开真理之门，反而导致三大过滤器瞬间过载、崩溃！无尽的、未经过滤的、来自无数时空维度的原始信息和规则洪流，如同决堤的宇宙海啸，瞬间冲垮了整个文明的认知屏障！*
· 【认知锁崩溃】： 他看到了亿万生灵在同一瞬间，大脑无法处理那无限庞杂、矛盾、恐怖的真实信息流，有的首接脑死亡，有的陷入永恒疯狂，有的身体因认知混乱而开始自我瓦解、异化成不可名状的怪物！城市从天空坠落，规则变得混乱，空间本身都在扭曲崩坏！*
· 【终末之楔】： 最后的景象。文明最顶级的强者们付出了惨痛代价，才勉强将三大过载崩溃的调节阀重新分离、封印。但它们的核心早己在过载中碎裂、污染。分离后的阀体变成了极其危险的不稳定源，其碎片散落，蕴含着部分规则力量，却也成为了吸引那些被“真实信息洪流”引来的、维度之外恐怖存在的“道标”！而这些碎片，正是后世所谓的“圣物”——夷、希、微！而融合它们，就意味着重启那场灾难，甚至可能首接为那些恐怖存在打开稳定的通道！ hehe warning: 终末之楔！*
记忆洪流戛然而止。
李玄如同溺水般猛地抽回手，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瞬间浸透全身。
真相！这才是血淋淋的、完整的真相！
道祖李耳？或许只是某个侥幸得到了部分破碎记忆和圣物碎片的后世强者，误解了这一切，留下了那致命的、被曲解的预言！
千年道统之争？不过是一群无知者围绕着文明毁灭后遗留下的、最危险的残骸，进行的可笑又可悲的争夺厮杀！所有人，都在奔向自我毁灭的终点！
而自己这所谓的“混沌体”……恐怕也不是什么天选之子，而是……而是某种对那三种毁灭力量格外敏感的、残缺的适配体质！是更容易引动终末之楔的……钥匙！
绝望。真正的、看不到一丝光亮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彻底淹没了他。
他甚至理解了那金色骨骸最后的警告。不是保守，不是怯懦，而是亲眼见证过地狱后，最深沉、最无奈的悲鸣。
逃？能逃到哪里？只要夷、希、微的碎片还存在于世，只要那融合的诱惑还存在，毁灭的倒计时就从未停止。
而自己，己经成为了这场倒计时中，一个极其关键的……变量。
就在这时——
基座因为他之前的触碰而被激活的光路，并未完全熄灭，反而在他抽离后，在那凹陷的中心，缓缓凝聚起一团柔和却无比纯粹的光芒。
光芒中，一点细小如尘埃、却散发着最本源“夷”之波动的光粒，缓缓漂浮而起。
它不是碎片，它似乎是……那巨大调节阀核心破碎后，历经无数岁月，由这片死寂之地本身，重新孕育凝聚出的一丝……最纯粹、最无暇的“初始”之源？是毁灭的废墟中，奇迹般生出的一点新芽？
它缓缓飘向李玄，带着一种温暖的、孺慕的、毫无威胁的气息。
与此同时，他怀中的“夷”之碎片也安静下来，散发出同样的频率。他额头的血契微微发热。甚至体内那“希”的残毒和“微”的力量，都变得异常温顺。
这一点光粒，似乎能……平衡？净化？或者说……安抚？
李玄看着那一点微光，又看了看这无边的骸骨坟场，看了看手中几乎碎掉的父亲遗尺。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在无尽黑暗中划过的微弱流星，骤然闪过他的脑海。
如果……毁灭的根源在于“合一”会过载过滤器，引来注视。
那么……是否可能存在一种“平衡”？而非“融合”？
利用这一点新生的“初始”之源，加上自己对三种力量的敏感，不去追求那可悲的、致命的“合一”，而是尝试去……修复？或者至少……加固那早己崩溃的“认知过滤器”？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哪怕只能守护极小的一片区域？
这或许……不是生路。
但这或许是……唯一的……反抗。
对那注定的终局，对那维度之外的窥视，对这可笑可悲的千年厮杀，唯一的、渺小的……反抗。
李玄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再次抬起了手。
这一次，目标不再是那空荡荡的凹陷。
而是那一点，从文明坟墓中升起的、微弱的……寂灭之心。
他的指尖，颤抖着，迎向了那点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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