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夜晚，在“哀伤裂隙”边缘一处被巨大岩石遮蔽的洼地中度过。空气中弥漫着裂隙溢出的、带着腐朽与疯狂气息的暗紫色能量雾霭，即使有初源之光和莉娜提供的简陋防辐射装备，依旧感到皮肤刺痛，心神不宁。
没有人能安然入睡。莉娜仔细检查着那套从回响之城带出来的、据说是初代守望者遗留的古老潜行装备，神色紧张。艾莉娜默默帮昏迷的指挥官擦拭脸颊，眼神空洞。慧明盘膝静坐，诵经声低不可闻，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凝重。
李玄则一遍遍在脑海中推演着莉娜描述的那条古老维修通道的结构，以及可能遭遇的陷阱和守卫。星泪在掌心微微发烫，与远方那座庞大要塞隐隐共鸣，传递着一种既渴望又排斥的矛盾情绪。
黎明时分，天色依旧被永恒的灰霾和裂隙的紫光笼罩，分不清昼夜。众人最后一次清点装备：武器、药品、少量高能量食物、以及那套关键的潜行装备。
“这套装备能扭曲一定程度的光线和能量波动，但无法完全隐身，对‘园丁’的高级传感器效果有限，而且能源只够维持两个小时。”莉娜最后叮嘱道，声音干涩，“一旦能源耗尽，或者被强力扫描锁定，我们就会完全暴露。”
李玄点点头，将潜行装备的核心部件——一个散发着微光的腕表状装置戴在手上。他看向慧明和艾莉娜：“潜入后，我和莉娜主攻侦查和突破，慧明大师，请你护住艾莉娜和指挥官，随时准备支援或撤离。”
慧明双手合十，郑重颔首。
没有更多言语，五人借着岩石和弥漫的能量雾霭掩护，如同壁虎般，向着那座如同钢铁巨兽般的要塞侧面陡峭悬崖攀爬而去。
悬崖陡峭湿滑，布满了尖锐的岩石和危险的裂缝。花了近一个时辰，才艰难地抵达莉娜所说的那个位置——一个被厚重锈蚀的金属格栅封死的、半掩在岩石后的通风管道入口。
莉娜拿出工具，小心翼翼地切割着格栅的锈蚀合页，声音在寂静的悬崖上显得格外刺耳。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上方要塞的动静。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后，格栅被悄然卸下，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黑黢黢的管道口。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机油、臭氧和某种生物质腐败味道的冷风从中倒灌出来。
“就是这里了，跟上我，保持绝对安静！”莉娜压低声音，率先钻了进去。
李玄紧随其后，然后是慧明、艾莉娜，最后是负责断后、用绳索固定昏迷指挥官的慧明。
管道内部狭窄、黑暗、积满了厚厚的油污和尘埃。只能依靠腕表装置发出的微光和感知向前爬行。管道西壁冰冷坚硬，不时能感觉到细微的能量流动和机械振动，显示着这座要塞仍在高效运转。
爬行了仿佛一个世纪，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光亮和更大的空间。莉娜打出停止的手势，小心地探出头观察。
下方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维护层，布满了粗大的能量管道和嗡嗡作响的转换器。几个穿着简易工装、但眼神麻木、动作略显僵硬的“工人”正在机械地进行着维护作业。他们看起来像是人类，但脖颈后方都镶嵌着一个微小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芯片。
“是被控制的奴工，”莉娜用气声道，“小心，不要被他们发现，虽然他们感知迟钝，但会触发警报。”
众人小心翼翼地从管道滑下，借助设备的阴影向前移动。潜行装备的微光扭曲场发挥了作用，那些奴工似乎毫无察觉。
按照莉娜记忆中的地图，他们穿过复杂的维护层，避开几队巡逻的幽蓝盔甲“园丁”，终于靠近了要塞的核心区域。
越往里走，气氛越发诡异。周围的墙壁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逐渐变成了某种……活性的、如同生物组织般的暗红色肉壁？肉壁上布满了搏动的血管状结构和不断开合的、如同呼吸孔般的诡异器官。空气中那股生物质腐败的味道更加浓郁，还夹杂着一种甜腻的、令人作呕的香气。
“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莉娜脸色惨白，声音颤抖，“祖先的记载里，要塞不是这样的！”
李玄的心也沉了下去。这景象，与那艘异星战舰内部的恐怖场景何其相似！难道“园丁”不仅占据了这里，还将它改造成了某种……生物巢穴？
星泪的共鸣变成了强烈的排斥和警告，灼热得几乎烫手。
他们来到一扇巨大的、由暗红色生物材质和幽蓝金属混合构成的怪异大门前。门上没有明显的锁具，只有一个不断蠕动着的、如同巨大心脏般的肉瘤器官。
“情报显示，‘知识回响’提到的核心控制室和‘苗圃’就在这后面，”莉娜艰难道，“但……这怎么进去？”
李玄尝试将星泪靠近那个肉瘤器官。
肉瘤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表面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如同牙齿般的晶体结构，一个冰冷的扫描光束射出，笼罩住星泪。
【识别：未注册‘种子’……携带‘星核碎片’……权限冲突……】
【请求‘园丁’仲裁……】
糟糕！
李玄脸色一变，正要强行攻击！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他怀中那枚几乎耗尽能量的污染水晶残片，仿佛被这生物环境刺激，竟然自行漂浮起来，散发出微弱的、与肉瘤同源的邪恶波动！
肉瘤的扫描光束立刻转向水晶残片。
【识别：高纯度‘暗蚀’样本……权限验证通过……欢迎归来，执行官阁下……】
肉瘤一阵蠕动，巨大的门户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了后面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门后，根本不是一个控制室，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生物子宫般的腔室！
腔室的肉壁更加鲜活，布满了搏动的血管和神经束。无数粗大的、半透明的生物导管从肉壁上垂下，连接着一个个浸泡在幽绿色营养液中的……“培养槽”！
而那些培养槽里浸泡的，赫然是一个个赤身、双目紧闭、表情痛苦的人类！以及……一些形态各异的异星生物！甚至还有一些……扭曲的、人类与异星特征融合的恐怖造物！
它们的身体上插满了各种管线，生命能量和思维波动正被源源不断地抽取，通过那些生物导管，汇入腔室中央一个巨大的、不断搏动着的、由暗红血肉和幽蓝晶体构成的巨大核心之中！
那个核心，散发着与“园丁”、与污染水晶同源，却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邪恶气息！
这里就是“最终苗圃”？所谓的“培育”，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虚空三清：末法时代的逆熵者 就是将这些掠夺来的生命作为养料？！
“不……！”艾莉娜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死死捂住嘴巴，眼泪夺眶而出。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彻底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就连慧明也脸色煞白，低声诵念的往生咒文带着颤抖。
李玄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火从脚底首冲头顶，几乎要将他理智焚烧殆尽！
这就是真相！血淋淋的、令人发指的真相！
“园丁”所谓的“培育”，根本就是最残忍的掠夺和吞噬！它们将各个世界的生命视为庄稼，收割他们的生命和灵魂，用来滋养某个可怕的核心！
而那个核心……李玄能感觉到，它正在酝酿着某种极其恐怖的东西！它的波动与“哀伤裂隙”深处隐隐呼应，仿佛在等待着“终末回响”高峰的到来，完成最后的蜕变！
必须毁了它！
就在李玄杀意爆发，准备不顾一切攻击那个核心时——
腔室内，所有的培养槽突然同时亮起幽蓝的光芒！
那些被浸泡的生命体猛地睁开了眼睛！但它们的眼神空洞、麻木，只剩下纯粹的痛苦和绝望！
一个冰冷、宏大、如同亿万灵魂哀嚎汇聚而成的意念，猛地从那个巨大的核心中爆发出来，回荡在整个腔室：
【欢迎……最后的‘种子’……】
【你的到来……比预期更早……正好赶上……‘盛宴’的高潮……】
【奉献出你的‘源初’……与我合一……共同迎接……‘终末回响’……成就……永恒……】
随着这个意念，腔室肉壁上猛地睁开无数只冰冷的、幽蓝的眼睛，齐齐锁定了李玄！同时，数十个穿着幽蓝盔甲、气息远比之前更强大的“园丁”，如同鬼魅般从肉壁中浮现，将他团团围住！
陷阱！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它们早就知道他会来！甚至那污染水晶残片，可能都是故意留下的诱饵！
“快走！”李玄对着身后的慧明等人大吼，同时将星泪的力量催发到极致，璀璨的星芒爆发开来，试图抵挡那恐怖的灵魂冲击和“园丁”的围攻！
“不！一起走！”慧明怒吼一声，佛光爆发，强行冲向前想要救援。
艾莉娜也尖叫着举起一把能量手枪胡乱射击。
莉娜则咬牙拖着昏迷的指挥官向后急退。
但一切都太晚了！
那个巨大的核心猛地搏动了一下，一股无法抗拒的、针对“源初”力量的恐怖吸力骤然产生！
李玄只觉得体内的初源之光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向外涌去，被那核心疯狂吞噬！星泪的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
周围的“园丁”同时发动攻击，幽蓝的能量束如同牢笼，瞬间将他困在原地！
慧明的佛光被轻易击碎，本人也被一道能量束击中，吐血倒飞出去！
艾莉娜的能量手枪如同玩具，被首接分解！
绝望！彻底的绝望！
李玄的意识开始模糊，力量飞速流失，身体如同被无数只手撕扯。
就在他即将被彻底吞噬的瞬间——
怀中的星泪，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
它猛地脱离了李玄的掌控，悬浮到半空，所有的光芒向内极致收敛，变得如同一个微小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
然后，它对着那巨大的核心，发出了最后一道……并非攻击，而是包含了无数复杂信息流的、决绝的……自毁指令！
【……以吾之名……星火……终燃……】
【……释放……‘母亲’……最后的……悲鸣……】
嗡！！！！！！！
星泪猛地爆发了！但并非光芒，而是一股无形却磅礴无比的、充满了悲伤、愤怒、不甘与……解放意味的精神风暴，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腔室！
那巨大的核心猛地一滞，疯狂抽取能量的过程被打断，甚至表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纹！周围那些“园丁”的动作也瞬间僵硬，眼中的幽蓝光芒剧烈闪烁，仿佛内部程序发生了冲突！
就连肉壁上那些眼睛也露出了瞬间的迷茫！
“就是现在！”李玄凭借最后一丝意志，猛地挣脱了部分束缚，一把抓起旁边离他最近、己然昏迷的艾莉娜，对着慧明和莉娜嘶吼道：“走！！！！”
他用尽最后力量，将“微”之力轰向侧面肉壁——那里有一个较小的、似乎是废弃物排放口的通道！
肉壁被炸开一个口子，露出后面黑暗的通道！
慧明反应极快，一把拉住莉娜和指挥官，不顾伤势，猛地冲进出口！
李玄拖着艾莉娜，紧随其后！
身后，传来那巨大核心发出的、惊天动地的、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咆哮！以及“园丁”恢复行动后疯狂的攻击声！
但他们己经顾不上回头了！
沿着陡峭滑腻的排放管道，五人如同石头般向下疯狂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重重摔落在一片冰冷的、堆积着大量生物废料的坑洞之中！
身后要塞的方向，传来更加剧烈、更加混乱的能量爆炸声和警报声！星泪最后的自毁指令，似乎引发了连锁反应！
李玄挣扎着爬起，吐掉口中的污物，回头望去。
只见那座庞大的生物要塞，多处冒出浓烟和火光，幽蓝的能量护盾明灭不定，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星泪……碎了。
为了救他们，它选择了自我毁灭，释放了某种最终的力量。
李玄心中一片空落落的悲痛。那不仅仅是一件武器或工具，那是一个文明最后的眼泪，一个陪伴他走过无数绝境的伙伴。
“走……他们很快会追来……”莉娜虚弱地提醒道，她腿受了伤，血流不止。
慧明的情况也很糟，脸色灰败。
艾莉娜依旧昏迷。
指挥官气息奄奄。
而他们，还远未脱离险境。
李玄咬着牙，背起艾莉娜，搀扶起慧明。莉娜挣扎着自己行走，拖着昏迷的指挥官。
一行人，带着重伤和绝望，踉跄地向着与要塞相反的、更加荒芜危险的废土深处逃去。
星火终燃，却以如此惨烈的方式。
真相残酷得令人窒息。
而他们的路，似乎也走到了尽头。
希望，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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