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阴雨终于停歇，可小镇上空却弥漫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往日里热闹的街角，如今只剩零星几个行人，脚步匆匆，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慌张，像是在躲避什么无形的灾祸。空气中混杂着草药的苦涩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陌千叶背着一捆刚砍好的柴，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脚步比平时慢了许多。他能明显感觉到，镇上的气氛变了——前几日还只是偶尔有人咳嗽，可短短几天，咳嗽声就从零星变成了此起彼伏，甚至有人开始发烧、呕吐，躺在床上起不来。药铺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掌柜的愁眉苦脸，说库房里的药材己经所剩无几，再这样下去，根本不够用。
“咳咳……”旁边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扶着墙，脸色苍白，额角渗着冷汗。陌千叶下意识地想上前帮忙，可那汉子看到他，眼神瞬间充满了恐惧，像是见了洪水猛兽般，踉跄着后退几步，转身就跑，嘴里还含糊地念叨着：“离我远点……别过来……”
陌千叶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微微发疼。他收回手，看着汉子仓皇逃走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镇民们又开始怕他了。自从心防裂开后，他以为自己能坦然面对这些目光，可真当被这样避之不及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委屈。
“千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白玥画快步走上前，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几味草药，“刚去药铺，掌柜的说这几味药能缓解咳嗽，我买了些，回去煮给你喝，预防一下。”
陌千叶转过身，看着白玥画眼底的关切，心里的委屈瞬间消散了大半。他点了点头，接过白玥画手里的布包，指尖触到温热的布料，能感受到里面草药的粗糙触感。“镇上的人……好像更怕我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落。
白玥画看着他微微下垂的嘴角，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不是怕你，是怕未知的灾祸。人在恐慌的时候，总喜欢找一个‘理由’来安抚自己，而你，只是他们找的那个‘借口’。”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冷清的街道，眼底闪过一丝凝重，“这瘟病来得蹊跷，传播得太快，恐怕不是普通的病症。”
陌千叶抬起头，看着白玥画的眼睛，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担忧。“那……我们能做点什么吗？”他问，声音里带着期待。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样，被人当成“灾星”，他想做点什么，证明自己不是只会带来灾祸的人。
白玥画看着他眼底的真诚，心里微微一动。“先回去煮药，我们再从长计议。”他说，“现在镇上人心惶惶，我们贸然行动，只会让他们更加误会你。”
两人并肩走回废宅，院子里的薄荷因为连日阴雨，叶子有些发黄，老槐树的枝叶也蔫蔫的，没了往日的生机。陌千叶放下柴捆，按照白玥画的吩咐，生火、烧水，准备煮药。白玥画则坐在石桌旁，手里拿着一株刚从院子里摘的薄荷，仔细观察着，眉头微微皱起。
“这瘟病的症状，像是染上了浊气。”白玥画轻声说，“患者大多咳嗽、发烧，浑身无力，像是被什么东西耗损了元气。如果只是普通的风寒，不会这么严重。”
陌千叶端着水壶，往锅里倒着水，闻言愣了愣：“浊气？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弥漫在空气中的秽气，通常出现在水源被污染或者环境恶劣的地方。”白玥画解释道，“如果不及时清除，这秽气会越来越浓，感染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陌千叶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镇上的水源——小镇的人都靠村头的那口老井取水，如果水源被污染了，那后果不堪设想。“那……我们要不要告诉镇长，让他检查一下老井？”他急切地问。
白玥画摇了摇头：“现在镇民们都把你当成灾星，我们说的话，他们不会信。反而会觉得我们在为你开脱，甚至会怀疑是我们故意污染了水源。”
陌千叶的眼神黯淡下来，他知道白玥画说得对。之前他只是想帮李婶找鸡，就被当成小偷；现在镇上出了瘟病，他们肯定会更加疯狂地指责他。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愤怒的咒骂声。“就是他！肯定是这个灾星带来的瘟病！”“把他赶走！不然我们都得死！”“对！赶走他！”
陌千叶的身体僵住了，手里的水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溅湿了他的裤脚。他抬起头，看着院门口，心里充满了恐惧和委屈——他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样对他？
白玥画站起身，挡在陌千叶的身前，眼神变得冰冷而坚定。“你们想干什么？”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门口的镇民们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门口站着十几个镇民，手里拿着锄头、棍子，脸上带着愤怒和恐惧。为首的是李婶，她的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显然也染上了瘟病，可她的眼神却依旧凶狠，指着陌千叶骂道：“就是他！这个灾星！自从他住在这里，镇上就没安生过！现在又带来了瘟病，害死我们大家！”
“我没有！”陌千叶从白玥画的身后探出头，声音带着哽咽，“我没有带来瘟病，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还敢狡辩！”一个壮汉上前一步，手里的棍子挥舞着，“上次我家的牛丢了，肯定也是你搞的鬼！你就是个扫把星，走到哪里，哪里就倒霉！”
“不是我！”陌千叶的情绪激动起来，他想冲出去和他们理论，却被白玥画紧紧拉住。
白玥画的眼神越来越冷，他扫过在场的镇民，缓缓开口：“镇上出现瘟病，不去找原因，不去想办法救治患者，反而在这里迁怒于一个无辜的人，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公道’？”
“他才不无辜！”李婶尖叫道，“他脸上的疤就是恶鬼的印记，他就是个灾星！只要把他赶走，瘟病就会消失！”
“对！赶走他！赶走他！”其他镇民也跟着附和，情绪越来越激动，有些人甚至开始往院子里冲。
白玥画眼神一凛，周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威压，虽然不明显，却让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镇民瞬间僵住，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我再说一遍，他是无辜的。”白玥画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如果你们再胡搅蛮缠，别怪我不客气。”
镇民们被白玥画的气势震慑住了，纷纷停下脚步，眼神里带着恐惧和犹豫。他们虽然恨陌千叶，可白玥画的气场太过强大，让他们不敢轻易上前。
就在这时，人群后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们……你们别欺负千叶！”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王婆婆拄着拐杖，慢慢走了过来。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显然也不舒服，可她还是坚持着，挡在了陌千叶的身前。“千叶是个好孩子，他不会害人的。”王婆婆喘着气说，“十几年前，我上山采药摔了腿，是千叶背着我走了十几里山路送我回家；去年冬天，我得了风寒，是千叶偷偷给我送药、送柴。这样的好孩子，怎么可能是灾星？”
“王婆婆，你别被他骗了！”李婶喊道，“他就是装好人，实际上一肚子坏水！”
“我没有被骗！”王婆婆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坚定，“我亲眼看到他的善良，他不是你们说的那样！镇上出现瘟病，肯定是有其他原因，你们应该去找医生，去检查水源，而不是在这里欺负一个孩子！”
王婆婆的话让镇民们陷入了沉默，有些人的眼神开始动摇。他们想起了一些被忽略的细节——陌千叶虽然看起来吓人，可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谁，有时候还会默默帮镇上的人做一些小事，比如帮张大爷挑水，帮刘奶奶劈柴。
李婶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还想反驳，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首不起腰，最后甚至咳出了一口血。旁边的镇民们见状，纷纷后退，眼神里的恐惧又加深了几分——瘟病己经这么严重了，如果再找不到办法，真的会死人的。
白玥画看着李婶的样子，眼神微微缓和了一些。他知道，这些镇民也是被瘟病逼得慌了神，才会做出这样的事。“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他说，“镇上的水源可能被污染了，你们最好尽快去检查老井，并且把染病的人隔离起来，避免交叉感染。如果再拖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镇民们面面相觑，有些人开始动摇。一个中年男人犹豫着说：“可是……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检查水源，医生也说没办法……”
白玥画沉吟片刻，说：“我略懂一些医术，可以帮你们看看。但你们必须答应我，不要再迁怒于千叶，否则，我不会插手。”
镇民们互相看了看，最终点了点头。李婶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可她也知道，现在只有白玥画能帮他们了。
白玥画转过头，看着身后的陌千叶，眼神里带着温柔的安抚：“别怕，有我在。”
陌千叶看着白玥画的眼睛，心里的委屈和恐惧渐渐消散。他点了点头，紧紧握住白玥画的手——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有白玥画在身边，他就有勇气面对。
随后，白玥画跟着镇民们去了村头的老井，陌千叶也想跟着去，却被白玥画拦住了。“你留在这里，煮好药，等我回来。”白玥画说，“现在镇上的人虽然暂时不怪你了，但心里还是有芥蒂，你去了，反而会让他们不自在。”
陌千叶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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