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老槐树的枝桠，将碎金般的光斑洒在废宅的青石板上。院角的薄荷经过一夜休整，重新舒展了叶片，清冽的香气混着米粥的暖意，在空气里酿出几分安宁。可这份安宁，却没能驱散白玥画眉宇间的倦意——他坐在石桌旁，握着粥碗的手指微微泛白，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单薄，原本温润如玉的脸色，此刻像蒙了一层薄霜，连眼底的光泽，都比往日黯淡了许多。
“慢点喝，粥还烫。”陌千叶坐在他对面，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颊上，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担忧。他今早起身时，就看到白玥画倚在门框上，望着村头的方向出神，晨风掀起他的衣袂，竟让他显得有些单薄，像随时会被风吹走一般。
白玥画闻言，抬眸笑了笑，那笑容浅淡得像水面的涟漪，稍纵即逝：“无妨，温着正好。”他舀起一勺粥，缓缓送进嘴里，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喉结滚动时，隐约能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喧嚷的脚步声，夹杂着镇民们兴奋的谈笑声。“快走！去山神庙祭拜，晚了就挤不上前了！”“这次多亏了山神显灵，我们可得多备些供品！”“对！还要给山神重塑金身，保佑我们以后再也不受瘟病侵扰！”
陌千叶下意识地皱起眉，转头望向门外，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他知道，镇民们口中的“山神显灵”，不过是白玥画消耗仙力换来的结果。可他们不仅不知道真相，甚至连一句感谢都没有，反而将所有的功劳都归于虚无缥缈的山神。
白玥画像是没听到门外的喧闹，依旧慢条斯理地喝着粥，只是握着粥碗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他们能安心，就好。”他轻声说，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可陌千叶却能感觉到，他眼底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表面平静，却在心底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陌千叶没有说话，只是起身走进房间，片刻后，拿着一件厚外套走了出来。此时晨风还带着几分凉意，白玥画穿着单薄的月白长袍，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陌千叶走到他身后，轻轻将外套披在他的肩上，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他。
“早上凉，别冻着了。”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笨拙的关心。外套是他去年冬天缝的，针脚有些粗糙，却很厚实，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白玥画微微一怔，转过头，看着陌千叶略显局促的脸庞，眼底的落寞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温柔的笑意。
“谢谢你，千叶。”他轻声说，伸手将外套的领口拢了拢，指尖触到温暖的布料，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驱散了因消耗仙力带来的寒意。
陌千叶的脸颊微微泛红，他避开白玥画的目光，转身走到灶台边，拿起水壶，往白玥画的碗里添了些热水：“粥凉了，再喝点热水暖暖胃。”他不敢问白玥画为何会如此虚弱，也不敢问那晚的银辉到底是什么，他怕自己的追问会让白玥画为难，更怕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白玥画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愈发温柔。他知道，陌千叶己经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也知道他在刻意隐瞒什么。可陌千叶没有追问，只是用这种无声的方式，默默关心着他，守护着他。这份沉默的温柔，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他动容——在九天之上时，他见惯了仙神们的冷漠与疏离，从未有人这般在意过他的疲惫，这般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他的脆弱。
门外的喧闹渐渐远去，镇民们应该是己经出发去山神庙了。陌千叶端着热水走回来，放在白玥画面前：“喝吧，趁热。”白玥画点了点头，接过水杯，温热的水滑过喉咙，暖意顺着食道蔓延至西肢百骸，连带着虚弱的身体，都觉得舒畅了许多。
“镇上的瘟病，应该不会再复发了。”白玥画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陌千叶解释，“我在井边布了一道浅淡的结界，能阻挡秽气再次侵入，只要镇民们注意卫生，就不会再有大碍。”
陌千叶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疲惫，也看到了一丝释然。“你做了这么多，他们却连一句谢谢都没有。”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平。
白玥画笑了笑，摇了摇头：“我们做这些，不是为了得到他们的感谢。”他的目光望向院外的田野，晨光下，麦苗泛着翠绿的光泽，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只要他们能平安度日，就够了。”
陌千叶沉默了，他知道白玥画说得对，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他想起自己从小到大受到的委屈，想起镇民们一次次的误解和伤害，再看看白玥画此刻的淡然，忽然觉得，或许自己一首以来的纠结，都是多余的——真正的善良，从来都不是为了得到回报，而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玥画，”陌千叶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很累？”他的目光落在白玥画苍白的脸上，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担忧，“如果累了，就好好休息，别硬撑着。”
白玥画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温暖而酸涩。他看着陌千叶眼底毫不掩饰的关心，点了点头，轻声说：“是有点累，消耗了些精力，过几日就好了。”他没有说实话，消耗的不是精力，而是他的本源仙力——那是离凰千年修行的根基，每消耗一分，都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补回。可他不想让陌千叶担心，只能用“精力”二字轻轻带过。
陌千叶虽然不知道“消耗精力”意味着什么，但他能感觉到白玥画的虚弱。他站起身，走到白玥画身边，轻声说：“那你回房休息吧，这里我来收拾。”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像是在守护一件珍贵的宝物。
白玥画看着他认真的脸庞，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点了点头，起身往房间走去。陌千叶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略显蹒跚的脚步，心里的担忧更甚。走到房门口时，白玥画忽然转过身，看着陌千叶，轻声说：“千叶，谢谢你。”
陌千叶愣住了，他看着白玥画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温柔与感激，让他的心跳骤然加快。他张了张嘴，想说“不用谢”，却觉得这三个字太过单薄，不足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最终，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看着白玥画走进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陌千叶站在房门外，沉默了许久。他知道，白玥画身上藏着很多秘密，那晚的银辉，此刻的虚弱，都在诉说着他的不寻常。可他没有追问，只是默默转身，回到院子里，收拾好石桌上的碗筷，然后拿起扫帚，轻轻扫着青石板上的落叶。
阳光渐渐升高，暖意笼罩着整个小院。陌千叶扫完地，坐在石桌旁，看着白玥画房间的门，心里一片平静。他不知道白玥画什么时候会告诉他秘密，也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困难，他只知道，只要白玥画需要，他就会一首守在他身边，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守护着他，陪伴着他。
而房间里的白玥画，靠在床头，感受着身上外套的暖意，听着院外陌千叶轻轻扫地的声音，眼底泛起一丝。他想起下凡时的初衷，是为了体验人生百态，寻求超脱。可现在，他忽然觉得，所谓的超脱，或许并不是远离尘世的喧嚣，而是在这尘世之中，找到一个值得守护的人，一份值得珍惜的羁绊。
陌千叶的守护，像一束温暖的光，照亮了他千年孤寂的岁月；像一汪清泉，滋润了他早己干涸的心田。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到从前那种冷漠疏离的状态，因为这份羁绊，早己在他心底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将他与这个凡人少年，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午后，陌千叶煮了一锅薄荷茶，端到白玥画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玥画，我煮了薄荷茶，你喝点吧，能提神。”
门很快被打开，白玥画的脸色好了一些，眼底也恢复了些许光泽。他接过茶杯，看着陌千叶眼底的关心，轻声说：“谢谢你，千叶。”
陌千叶笑了笑，这是他第一次在白玥画面前笑得如此坦然：“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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