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琛回到那座熟悉又压抑的季家老宅，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陈旧檀木混合的沉重气息。爷爷的病情暂时稳住了，但依旧虚弱，大部分时间在昏睡。家族内部那些潜藏己久的暗流，却因掌舵者的病倒而愈发汹涌。
他回来的第三天，便被主持日常事务的二叔季宏远叫到了书房。红木书案后，季宏远端着紫砂茶盏，语气看似随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家族意志。
“云琛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个人问题该考虑起来了。”季宏远吹了吹茶沫，眼皮微抬，“听说你在国内，交了个……小女朋友？A大的学生？”
季云琛坐在他对面，神色平静无波，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点。“二叔消息灵通。”
“年轻人谈谈恋爱，我们做长辈的本来不该过多干涉。”季宏远放下茶盏，声音沉了几分，“但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季家的继承人，婚姻从来不是儿戏。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女学生，对你未来的事业，对季家，能有什么助益？”
季云琛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嘲：“我的事业，不需要靠婚姻来锦上添花。”
“糊涂！”季宏远语气加重，“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季家？你的妻子，将来是季家的门面之一！”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带着施舍般的意味：“这样，周末有个小范围的沙龙，就在西山那边的私人会所。陈家的小女儿陈婉琳刚好也从巴黎回来了，她跟你年纪相仿，学艺术的，气质涵养都没得说，你们年轻人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陈婉琳。季云琛知道这个名字，本地另一大豪门的嫡女，家族产业涉及地产和金融，与季氏多有合作。这所谓的“认识一下”，目的再明确不过。
他没有当场驳斥，只是淡淡道：“爷爷病着，我没心思参加这些社交活动。”
“正是因为你爷爷病着，家里才更需要稳定！”季宏远意有所指，“云琛，别让长辈失望。”
季云琛不再言语，眸色沉静如寒潭，起身离开了书房。
他以为明确的态度足以让二叔打消念头，却低估了家族运作这类事情的“效率”。
周末，他因一个合作项目，不得不出席一场在高端酒店举办的慈善晚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间，他正与一位世交长辈寒暄，一道温柔却不失存在感的女声自身侧响起。
“季先生，好久不见。”
季云琛转头，一个穿着香槟色定制礼服的年轻女子站在不远处，妆容精致，笑容得体，脖颈间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流光溢彩。正是陈婉琳。
领他过来的项目负责人立刻笑着介绍：“季总，这位是陈董的千金，婉琳小姐，刚回国不久。婉琳小姐，这位就是我们季总。”
陈婉琳伸出手，姿态优雅：“季先生，幸会。常听家父提起您，说您是年轻一辈里最出色的。”
她的出现时机、地点，以及这番恰到好处的说辞，无一不透露着精心安排的痕迹。周围己有不少目光隐晦地投向他们这边，带着审视与揣测。
季云琛看着她伸出的手，没有立刻去握，目光平静地掠过她带着得体笑容的脸，最终落在她那双努力展现真诚却难掩计算的眼睛上。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
陈婉琳的手悬在半空，笑容微微有些僵硬。
就在负责人额头快要冒汗时，季云琛才几不可察地抬了抬手，指尖与她轻轻一触便收回，疏离而客气。
“陈小姐，过誉。”他的声音冷淡，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抱歉，我那边还有几位客人要招呼，失陪。”
他甚至没有给陈婉琳再次开口的机会，微微颔首，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将那道精心打扮的身影和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毫不留恋地抛在身后。
这种级别的“偶遇”与试探，于他而言，拙劣得可笑。
他穿过人群，走到相对安静的露台，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是和叶知微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发来的，一张她在图书馆看书的照片，配了个可爱的表情。
他看着屏幕上女孩干净的笑脸，眼底的冰霜才稍稍融化。
豪门的试探如同冰冷的潮水，而远在另一座城市的她，是他唯一想要握住的暖光。他回复过去两个字：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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