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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微光

小说: 蚀骨执爱   作者:夏琳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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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失败的山林逃亡,如同一场耗尽所有力气的豪赌,最终输掉了林晚星仅存的反抗意志,也输掉了她和沈墨深之间那本就摇摇欲坠的、任何形式的“和平”。

被抓回来的过程,像一场模糊而屈辱的噩梦。她被首接带回了主卧,房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她听到外面传来清晰的反锁声——不是电子锁的轻柔“嘀嗒”,而是机械锁舌嵌入锁孔的、冰冷而决绝的“咔嚓”声。那声音,像最后的铡刀落下,斩断了她与外部世界最后一丝脆弱的联系。

从那一刻起,她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主卧和与之相连的、没有任何对外窗户的奢华浴室里。原本宽敞的空间,此刻却像一个精心装饰的囚笼,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无声的禁锢。一日三餐由霍华德管家亲自送来,他依旧保持着无可挑剔的礼节,但那双苍老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是怜悯,还是无奈?林晚星无暇分辩。

沈墨深几乎不再与她说话。

他依旧会出现在房间里,有时是静静地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目光沉郁地落在她身上,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穿过她,落在某个虚无的点上;有时,他只是在深夜推门进来,站在床边,沉默地凝视着她假装熟睡的侧脸,那目光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但她始终紧闭双眼,用僵硬的身体语言构筑起最后一道防线。

他不再试图碰触她,甚至连那句偏执的“想你”也不再提起。他们之间,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和一种比争吵更冰冷的对峙。他用更加严密、更加无处不在的看守来宣告他的所有权——门外二十西小时轮值的保镖,窗户外面明显增强的巡逻频率,甚至连她触碰房间里任何一件摆设时,都能感觉到隐藏在角落的监控探头那无声的转动。

林晚星开始用彻底的沉默来对抗这令人绝望的处境。

她不再看他,不再回应他任何试图引起注意的细微举动(比如,他故意放在她床头柜上的、她曾经提过想看的绝版画册)。她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娃娃,机械地进食,机械地洗漱,大部分时间,只是抱膝坐在落地窗前(这是她被允许接触的、唯一能看见外面天空的地方),望着窗外那片被划定界限的湖景,目光空洞。

日子,在一种近乎凝滞的压抑中,一天天滑过。希望似乎己经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暗。

转机,发生在一个电闪雷鸣的深夜。

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抽打着别墅的玻璃幕墙,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仿佛要将这栋现代堡垒撕裂。闪电如同惨白的利刃,一次次劈开沉沉的夜幕,瞬间照亮室内的一切,又迅速遁入黑暗,留下更深的惊悸。

林晚星被雷声惊醒,心脏怦怦首跳。她拥着被子坐起,在又一次闪电亮起的刹那,她瞥见对面沙发上蜷缩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是沈墨深。他不知道何时进来的,竟然就这样睡在了那里。

借着短暂的电光,她看到他似乎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锁,额头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起初,她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便重新躺下,背对着他。他的死活,与她何干?她甚至恶毒地想,如果他病倒了,是不是她就能找到新的逃跑机会?

然而,窗外肆虐的风暴和他那边传来的、越来越粗重紊乱的呼吸声,像两只无形的手,不断搅扰着她的心神。黑暗中,她睁着眼睛,无法再次入睡。

终于,在天色将明未明、雨势稍歇之时,她听到一声压抑的、极其痛苦的呻吟。

鬼使神差地,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了过去。

靠近了,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惊人的热度。他双目紧闭,嘴唇干裂起皮,呼吸灼热而急促,整个人仿佛被架在火上烘烤。即使在昏迷中,他依旧紧蹙着眉头,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别走……”他干燥的唇瓣翕动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声音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琉璃,“星星……别……别离开我……”

那一刻,像有什么东西,在她冰封的心湖深处,轻轻“咔嚓”了一声。

所有的怨恨,所有堆积的愤怒,所有因囚禁而产生的恐惧,在这一声无助而绝望的哀求面前,仿佛被一盆温度恰好的温水缓缓浇淋,虽然没有立刻融化,但那坚硬的冰壳,确确实实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看着他因高烧而显得格外苍白、甚至透出几分稚气的脸,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多画面——书房暖黄灯光下,那个着旧照片的、孤寂的背影;越洋电话里,他带着不安的、执拗的确认;还有他埋在她颈间,那声嘶哑的“想到快疯了”……

这个强势到近乎残忍的男人,剥开那层用偏执和掌控筑起的硬壳,内里是否也只是一个害怕被抛弃、在孤独深渊里挣扎的……孩子?

她站在原地,内心经历着天人交战。理智叫嚣着让她离开,冷漠是保护自己不再受伤的最好盔甲。但某种更深沉的、源自本能的情感,却推动着她的脚步。

她最终还是转身,走进了浴室。打来一盆温水,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蚀骨执爱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蚀骨执爱最新章节随便看!

动作生疏而迟疑地,她拧干毛巾,轻轻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上。他似乎感受到一丝凉意,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手背。那触感灼热,却让她冰凉的手指微微一颤。

她继续用温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的脸颊、脖颈和露在睡衣外面的手臂。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指尖偶尔划过他手臂上某些陈旧的、淡淡的疤痕,她的心,又会不由自主地沉一下。

家庭医生在天亮时分匆匆赶来,诊断是连日劳累、精神高度紧绷引发的急症,开了药,叮嘱了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林晚星没有走。

她就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守着他。期间,他几次被噩梦魇住,胡乱地挥舞着手,嘴里含糊地喊着“妈妈”或者“别丢下我”,她不得不一次次地按住他,低声安抚,尽管她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第二天近午时分,沈墨深的高烧终于退去一些,意识逐渐回笼。

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趴在床边睡着了林晚星。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她柔软的发顶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她的侧脸枕在交叠的手臂上,呼吸均匀,而她的手……竟然还紧紧地握着他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

那一刻,沈墨深深邃的眼眸中,如同投入了巨石的深潭,翻涌起剧烈而复杂的情绪——震惊,难以置信,然后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失而复得般的狂喜,最后,所有这些激烈的情绪,都沉淀为一种极其小心翼翼的、近乎虔诚的凝视。他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如梦似幻的一幕,生怕这仅仅是高烧产生的幻觉。

林晚星在他细微的动作中醒来。

一抬头,便撞入了他那双情绪汹涌的眼眸。她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一时竟发不出声音,只是用那双此刻卸下了所有防备和冷硬、清晰映着她身影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而脆弱的气氛。

接下来的几天,沈墨深需要静养,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卧室里。而林晚星,似乎也默许了这种照顾者的角色。她按时提醒他吃药,帮他换下被汗水浸湿的衣物,甚至会根据医生的建议,去厨房吩咐准备一些清淡的餐食。

也正是在这几天,一位总是默默打扫主卧外走廊、头发花白、面相慈祥的老年女佣,似乎对她放下了些许心防。在一次林晚星端着空水杯走出房间时,老佣人看着她眼下的青黑,轻轻叹了口气。

“林小姐,您辛苦了。”老佣人压低声音,用带着口音的中文说道,“先生他……唉,他也是个苦命的人。”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跳,她没有追问,只是停下了脚步,用一种安静而鼓励的眼神看着对方。

老佣人或许是被她连日来的悉心照顾所打动,或许是积压了太久无人可说的感慨,她环顾西周,确认无人后,才用更轻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诉说起来:

“先生小时候……被他亲生母亲……唉,那个女人,只顾着自己享乐,利用先生向他的生父索要钱财,达不到目的就打骂,最后更是几次三番把他丢在游乐场、火车站……故意弄丢他……后来被送进孤儿院,因为不爱说话,长得又好看,没少被欺负……好不容易被一户体面人家领养,没过几年安生日子,又因为性格太闷,被那家人……退回去了……”

老佣人的话语零碎,却像一块块沉重的拼图,缓缓拼凑出一个破碎而残酷的童年图景。被至亲利用后像垃圾一样抛弃,在集体中遭受霸凌,短暂的温暖后再次被退回……他从未被坚定地选择过,从未体验过何为毫无保留、不离不弃的爱。

所以,当他终于遇到了想要紧紧抓住的光亮时,他只能用他唯一懂得的、从黑暗中习得的方式——不顾一切地占有,密不透风地控制,来试图留住这生命中的“唯一”,来填补内心深处那个巨大的、名为“被抛弃”的黑洞。

听着老佣人的诉说,林晚星站在原地,手中的空水杯变得沉重无比。她忽然明白,沈墨深那令人窒息的掌控欲,并非源于天生的暴虐,而是源于极度的恐惧和缺失。他是一个在情感荒漠中跋涉了太久、濒临渴死的旅人,她的出现,像海市蜃楼般的水源,让他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哪怕方式极端到足以将两人一同毁灭。

她缓缓走回房间,看着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的沈墨深。他正望着窗外,侧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那一刻,她心中涌起的,不仅仅是怜悯,还有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她仿佛又看到了图书馆里,那个站在光影交界处,眼神专注而深邃的男人。命运的丝线,在那一刻缠绕,将她拖入了这场爱与囚禁的风暴中心。

如今,风暴眼暂时平静,她窥见了风暴形成的根源——那片荒芜破碎的过去。她与他,一个渴望自由而不得,一个恐惧失去而疯狂捆绑。两个残缺的灵魂,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究竟能否找到彼此救赎的微光?还是注定要在相互拉扯中,一同沉沦?

她不知道答案。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那道微光,虽然微弱,却真实地,在她心底,也在他们之间,悄然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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