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星西岁那年,家里多了一个皱巴巴、红通通,只会睡觉和哭闹的小东西——他的妹妹,沈念安。
大人们都说,这是送给他最好的礼物,是未来会跟在他身后甜甜叫“哥哥”的亲人。可最初的沈念星,并不这么觉得。这个“礼物”的到来,像一场悄无声息的政变,颠覆了他原本独一无二、众星捧月的小世界。
他记得清清楚楚,以前,爸爸宽厚的肩膀是他一个人的“坐骑”,妈妈温暖的怀抱是他专属的“港湾”。可妹妹来了之后,爸爸的肩膀总是挂着那个装着奶瓶和尿布的、可笑的妈妈包,妈妈的怀抱也总是被那个只会咿咿呀呀的小肉团占据。
有一次,他兴冲冲地举着刚画好的、涂满了棕色和绿色的“恐龙大战机器人”,跑到妈妈面前,期待着往常那样的惊呼和拥抱。可妈妈正手忙脚乱地给哭闹的妹妹喂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说了句“念星画得真棒”,注意力便又回到了怀里那个小麻烦精身上。
那一刻,小小的念星举着画,站在原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和……一点点被忽略的愤怒。他觉得,妹妹像个小小的、贪婪的入侵者,偷走了原本完全属于他的阳光和爱。
这个突然闯入他生活的小生命,究竟是来分享爱的家人,还是来抢夺一切的“敌人”?那颗小小的、属于哥哥的心,该如何安放这份突如其来的、复杂的情绪?
他开始用自己稚嫩的方式,笨拙地表达着不满和“争宠”。
妈妈给妹妹唱摇篮曲时,他会故意在旁边大声唱歌,或者把玩具敲得砰砰响。爸爸抱着妹妹逗弄时,他会挤到两人中间,非要爸爸也抱抱他。他甚至会趁大人不注意,偷偷捏一下妹妹胖乎乎的小脚丫,看她因不适而皱眉咧嘴,心里便会产生一丝隐秘的、报复般的快意。
当然,这些小心思大多会被爸爸妈妈温和而坚定地化解。他们会把他一起揽入怀中,告诉他:“念星,爸爸妈妈爱你,和爱妹妹一样多。只是妹妹现在还太小,需要更多的照顾。” 爸爸还会把他抱到一边,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他,郑重地说:“念星,你是哥哥。哥哥,意味着责任。你要学会保护妹妹,就像爸爸保护你和妈妈一样。”
“责任”这个词,对西岁的念星来说,太沉重,也太模糊了。他只知道,因为这个“责任”,他失去了很多独占的权利。
转折发生在一个周末,家人带他们去新开的室内儿童乐园玩。
乐园里色彩斑斓,充满了孩子们的欢笑声和各式各样的游乐设施。念星一开始还很兴奋,挣脱爸爸妈妈的手,冲向那个他最爱的巨型积木区。可玩了一会儿,他下意识地回头,发现爸爸妈妈正围着坐在软垫上的妹妹,拿着摇铃逗她笑。那种熟悉的、被隔绝在外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他丢下积木,闷闷不乐地走到一旁的海洋球池边,看着里面嬉笑打闹的孩子们,觉得自己孤单极了。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妹妹那边的情况。
一个看起来有六七岁、比念星高出一个头还多的胖男孩,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念安坐着的软垫旁。他似乎对念安手里那个妈妈刚买的、会发出柔和星光和音乐的安抚小海马产生了兴趣。他蹲下身,二话不说,伸手就去抓念安手里的海马。
念安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住了,她紧紧攥着小海马,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林晚星正低头从包里拿水杯,沈墨深的视线则被一个跑来跑去的小孩短暂挡住。一时间,竟没人立刻注意到这个小角落发生的“抢劫”。
就在那胖男孩快要将小海马从念安手里拽出来的瞬间——
“不许抢我妹妹的东西!”
一声带着奶音,却异常响亮的呵斥,像颗小炮弹一样炸响。
是念星!
他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用自己的小身体挡在了妹妹和那个大孩子之间。他跑得太急,小脸涨得通红,胸膛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着,仰着头,毫不畏惧地瞪着那个比他高大多的男孩。
那胖男孩被这突如其来的阻拦吓了一跳,动作顿住了,但随即仗着身高力壮,蛮横地推了念星一把:“走开!我玩玩怎么了!”
念星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他立刻稳住了,不仅没退,反而更往前一步,几乎要贴到那男孩身上,用尽全身力气大喊:“这是我妹妹的!你不可以抢!你推人,是坏蛋!”
他的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尖锐,带着明显的哭腔,眼眶也红了,但他死死地挡在那里,张开短短的手臂,像一只护崽的、愤怒的小公鸡。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抢走妹妹的玩具!不能让他欺负妹妹!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了沈墨深和林晚星的注意。他们立刻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沈墨深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高大的身影一站定,便自带一股压迫感。
那胖男孩看到大人来了,尤其是沈墨深那冷峻的脸色,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嘟囔着:“我……我就看看……”然后松开手,悻悻地跑开了。
林晚星连忙蹲下检查念安,小丫头被刚才的阵仗吓得哇哇大哭,但小海马还牢牢攥在手里。
而此时的念星,在“敌人”被赶跑后,那股强撑着的勇气仿佛瞬间泄掉了。他转过身,看着哇哇大哭的妹妹,又抬头看了看赶过来的爸爸妈妈,一首强忍着的委屈和后怕涌了上来,金豆豆终于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但他没有出声,只是用小袖子用力地擦着眼睛。
林晚星心中一疼,将哭泣的念安暂时交给沈墨深,然后张开双臂,将儿子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念星不怕,念星是勇敢的小哥哥。”她温柔地拍着他的背,声音有些哽咽,“你保护了妹妹,做得非常非常棒!妈妈为你骄傲。”
沈墨深抱着渐渐止住哭泣的念安,也走了过来。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大手,用力地、赞许地揉了揉念星的头顶。那眼神里的肯定,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念星埋在妈妈温暖的怀里,感受着爸爸大手传来的温度,听着妈妈温柔的夸奖,心里的委屈慢慢被一种奇异的、暖洋洋的感觉取代。这种感受,和他独自拥有一个玩具、或者得到一块糖果时的快乐都不一样。这是一种……被需要、被肯定的,沉甸甸的满足感。
那天晚上,哄睡了妹妹,林晚星照例来到念星的房间给他讲睡前故事。
故事讲完,房间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小夜灯。念星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闭上眼睛,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忽然小声问:“妈妈,我小时候,也像妹妹那么小,什么都不会吗?”
林晚星温柔地笑了,帮他掖了掖被角:“是啊,你小时候比妹妹还能哭呢,像个小小的指挥官。”
“那……那时候,也有人保护我吗?”念星的声音带着好奇。
“当然有啊。”林晚星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轻柔,“爸爸和妈妈,还有爷爷奶奶,我们所有人,都保护着你,爱着你,就像现在我们一起保护妹妹一样。”
念星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这句话。然后,他翻了个身,面向妈妈,在朦胧的光线里,用极其认真的语气说:“妈妈,我以后……再也不捏妹妹的脚丫了。”
林晚星微微一怔,随即心头涌上一股巨大的暖流和感动。原来,孩子那些小小的“恶意”,大人都看在眼里,只是用更智慧的方式在等待和引导。
“嗯,妈妈知道,念星是最棒的哥哥。”她俯身,亲了亲儿子的额头。
从那天起,念星对妹妹的态度,发生了微妙而坚定的转变。
他不再刻意争宠,而是会主动把妈妈递给他的小饼干,分一半放到妹妹手里(尽管妹妹还只能舔着玩)。他会在妹妹哭闹时,笨拙地拿起摇铃,学着爸爸妈妈的样子摇晃,嘴里还念叨着“安安不哭,哥哥在”。他还会在爸爸给妹妹换尿布时,像个小小的后勤官,颠颠地跑去拿来干净的尿布湿巾。
他依然是个五岁的小男孩,会调皮,会偶尔因为妹妹弄乱他的积木而生气跺脚。但在外面,只要有人试图靠近妹妹,或者拿走妹妹的玩具,他会立刻警惕地看过去,那小眼神里,己经有了不容侵犯的守护意味。
沈墨深看着儿子的变化,有一次忍不住对林晚星感叹:“这小子,总算有点当哥哥的样子了。”
林晚星看着在游戏垫上,正耐心地教妹妹如何把圆形积木塞进对应孔洞的念星,眉眼弯弯:“他只是在用他的方式,履行你教给他的‘责任’。”
那颗曾经因“争宠”而迷茫不安的小小心脏,在一次本能的守护行动中,找到了属于“哥哥”这个身份的、独特的位置和价值。他从一个觉得被掠夺的“受害者”,成长为了一个心甘情愿的“守护神”。这份笨拙却真诚的守护,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诠释,什么是血脉相连,什么是共同成长的爱。
爱,并非一成不变的占有,而是在生命的延续中,自然而然地衍生出守护与责任。当小小的手掌牵起更小的手,便是这世间最动人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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