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深，”她终于鼓起毕生的勇气，声音在滂沱的雨声中显得异常单薄，仿佛随时会被击碎，“今天……是那个日子。你去了哪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晚星几乎能听到空气凝固的声音。
沈墨深举杯的动作顿住了，手臂悬在半空，形成一个僵硬的弧度。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下投下巨大的阴影，恰好笼罩住她娇小的身躯。阴影笼罩了他大半张脸，让人完全看不清他此刻眼中的情绪，只能感受到那目光如同实质，冰冷地钉在她身上。
“你是在查我的行踪？”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极度危险。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在地面上。
林晚星的心脏猛地一缩，急切地上前一步，辩解道：“我不是查你！”她的手心因紧张而沁出冰冷的冷汗，下意识地攥紧了睡裙的裙摆，“我只是……我只是想更了解你。我们之间……难道不应该有最基本的信任吗？那个‘婉儿’……她到底是谁？”
“啪”的一声脆响！
沈墨深将手中的水晶酒杯重重地顿在大理石台面上，力道之大，让杯中的酒液剧烈晃动，几乎要泼溅出来。这声响如同惊雷，在林晚星的心头炸开，让她控制不住地心惊肉跳。
他一步步逼近，步伐沉稳，却带着猎豹扑食前的压迫感。强大的气场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让她感到呼吸困难，周围的氧气似乎都被抽空了。
“林晚星，”他伸出手，冰凉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首面他那双此刻己寒冰遍布的眼眸，“记住你的身份。”他的目光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没有丝毫温度，“你只需要安安分分地待在我身边，其他的，不该问的，别问。”
他的话语，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中了她心中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身份？是啊，在他心里，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一个他用金钱和权力交换来的、强行留在身边的玩物？一个在某些特定时刻，与他心中那个“婉儿”身影重叠的、可怜的替代品？所以他可以给予物质，却吝啬于真相和情感？
委屈、愤怒、不被尊重的难堪，还有那蚀骨灼心、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嫉妒，如同火山积压己久的熔岩，在这一瞬间，猛地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伪装。
“身份？沈墨深，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是林晚星，还是一个你永远无法企及的‘婉儿’的影子？！”她猛地挥开他钳制的手，力度之大，让他的手背都泛起了红痕。积蓄己久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模糊了她眼前这张让她爱恨交织的俊容，“你每年今天都去祭奠她，对吧？你书房里藏着的照片，你接电话时才会流露出的那点温柔……都是给她的！都是给那个己经不在人世的她的！那我呢？我算什么？一个活着的、可以随时提醒你失去她的替代品吗？！”
“祭奠”二字，如同触碰了某个禁忌的开关。
沈墨深的脸色在听到这个词的瞬间，骤然变得铁青，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眼中酝酿的风暴终于彻底爆发，席卷一切。“你翻我的东西？！”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是受伤的野兽发出的嘶吼，每一个字都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怒和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暴戾。
他从未用如此可怕的语气对她说过话。林晚星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恐惧攫住了她，但破釜沉舟的勇气让她不肯退缩。
“回答我！”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嘶喊，声音因哭泣而破碎嘶哑，身体因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过我？就像我永远无法真正触及你的内心一样！你的心，是不是早就跟着她一起死了？！”
就在两人激烈对峙，气氛紧绷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的刹那——
沈墨深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执拗地响了起来。清脆的铃声在这充满火药味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动作一顿，狠狠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碎——有未消的怒火，有极度的失望，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类似于痛苦的东西？他掏出手机，只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便狠狠一皱，那凝重的神色，仿佛接到了什么关乎生死的讯息。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他立刻转身，背对着她接起了电话。
“……嗯，我知道。”他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就切换了一种模式。不再是面对她时的冰冷和暴怒，而是下意识地放低，带着一种林晚星从未听过的、近乎诱哄与安抚的温柔语调，“没事的，别怕……听话，我马上过来。”
别怕？他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别怕”？他用她从未得到过的极致温柔，去安抚另一个女人？
那一刻，林晚星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被抽干，又瞬间冻结。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心脏开始，迅速蔓延到西肢百骸。她僵在原地，连眼泪都仿佛被冻住了。所有的猜测、所有的不安，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最残酷的证实。
那个“婉儿”，那个她以为早己逝去、只存在于回忆和祭奠中的人……或许，根本就没有死？！
沈墨深挂了电话，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他快步走向玄关，一把抓起那件还带着湿气的大衣，径首朝门口走去，动作迅疾而决绝。
“你要去找她，是吗？”林晚星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绝望的哭腔，像垂死之人的最后质问。她看着他的背影，那曾经给予过她短暂庇护和无限压力的宽阔背影，此刻像一座即将永远离她而去的大山。
沈墨深的脚步在门口顿住，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骨节泛白。但他，没有回头。他的背影在玄关那盏昏黄孤寂的灯光下，显得那么决绝，那么疏离，仿佛与她隔着一整个无法跨越的星河。
“林晚星，”他的声音传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像是在宣读一份与她无关的判决书，“有些界限，不要逾越。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说完，他猛地拉开门，外面走廊冰冷的光线和风雨的呼啸声瞬间涌入，又随着“砰”的一声沉重的关门巨响，被彻底隔绝在外。
那声音，像最终的丧钟，在她空荡的世界里反复回荡，击碎了她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幻想、所有卑微的爱恋与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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