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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遗憾与念想

小说: 谋君天下   作者:富贵竹的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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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封门,将丞相府彻底隔绝成一座孤岛。连往日隐约可闻的市井喧嚣,也尽数被这铺天盖地的白吞噬殆尽,只剩下风掠过屋檐、卷起雪沫时发出的呜咽般的空响。

那盆来自安王府的绿萼梅被安置在寝殿窗下,幽冷的香气固执地弥漫着,与殿内炭火的暖意、熏香的甜腻格格不入,像一道无声的、冰冷的提醒。而那个装着“北风”短箭的锦盒,则被萧令拂藏在了妆台最底层,与那块带着裂痕的羊脂玉佩放在一处。冰冷的箭矢贴着温润的旧玉,如同她此刻的心境,一半是灼热的决绝,一半是冰封的警惕。

谢绥依旧忙碌,甚至比前几日更甚。他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携着的寒意也越来越重,有时连朝服都未换下,便又转身扎进书房,那扇门如同巨兽的口,吞噬了光线与声响。他对那盆突兀出现的绿萼梅,以及安王府的“厚赠”,未曾提及只字片语。

是当真不知,还是……放任自流?

萧令拂不得而知。她只是按部就班地处理着年节前最后的庶务,清点宫中赏赐,核对各府礼单,安排祭祖事宜。她将自己沉浸在繁琐的事务中,仿佛这样就能暂时压下心底因那支短箭而掀起的惊涛骇浪。

然而,该来的,终究避不过。

腊月二十八,雪势稍歇,天色却依旧阴沉得如同黄昏。宫中突然传来消息,太后冯氏染了风寒,病倒了。

消息是慈宁宫的一名二等宫女悄悄递出来的,并非正式传谕,只说是太后身边得用的嬷嬷担心主子,想着长公主殿下素来得太后青眼,或许愿意递个话,请陛下多派两位老成的太医去瞧瞧。

理由冠冕堂皇,透着宫人惯有的小心与圆滑。

可萧令拂握着那张薄薄的、带着宫女体温的字条,指尖却一片冰凉。

太后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她收到安王信物之后病倒。是巧合?还是……又一个信号?

那日慈宁宫偏殿,太后意味深长的话语,提及的老花匠,暗示的“另一位皇子”……如今想来,句句都藏着机锋。她是在试探,也是在布局。如今这“病”,是布局中的哪一步?

是示弱,引皇帝放松警惕?还是借此创造某种混乱或时机?

亦或是,在向她这个手握“北风”信物的人,传递某种无法明言的指令或请求?

萧令拂将字条凑近烛火,看着火焰将其吞噬,化为灰烬。

她不能不去。于公,太后是国母,她身为长公主,闻讯理应关切;于私,太后是她目前唯一能隐约触摸到的、可能与“幼主”秘密相关的宫廷力量,她不能断掉这条线。

“备车,入宫。”她起身,声音平静无波。

锦书有些担忧:“殿下,雪才停,路上怕是不好走。而且……是否先知会丞相一声?”

萧令拂动作一顿,看向窗外依旧阴霾的天空。“不必。”她淡淡道,“慈宁宫来人并未惊动前院,本宫只是入宫探病,不必劳动丞相。”

她需要单独去见太后。在谢绥态度不明、意图难测的当下,太后这边,或许能提供破局的关键,也可能……是另一个更危险的漩涡。

马车在覆雪的道路上艰难前行,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沉闷声响。车厢内,萧令拂闭目养神,脑中却飞速运转。太后为何偏偏此时病倒?安王送来“北风”信物,与太后之病,可有关联?谢绥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无数疑问交织,找不到头绪。

慈宁宫今日果然透着一股不同往日的沉寂。宫人行走间脚步放得极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色。引路的依旧是上次那位女官,神色恭谨,并不多言。

太后的寝殿内药气浓郁,混杂着檀香,有些窒闷。层层帐幔低垂,只隐约可见榻上躺着一个身影。

“母后。”萧令拂在帐外行礼,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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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传来几声虚弱的咳嗽,接着是太后有些沙哑的声音:“是令拂来了?咳咳……难得你有心,雪天路滑的,还进宫来看哀家……”

“母后凤体违和,儿臣心中难安。”萧令拂恭声道,“可传了太医?怎么说?”

“老毛病了,冬日里难免反复。太医开了方子,说是静养便好。”太后喘了口气,语气带着倦意,“只是人老了,病中便容易胡思乱想,想起些……陈年旧事。”

萧令拂心头一凛,知道正题来了。她不动声色地应道:“母后且宽心静养,勿要劳神。”

帐内沉默了片刻,只有太后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良久,她才幽幽叹道:“哀家昨日梦里,竟见到了先帝……还有,还有那个苦命的孩子……”

那个孩子!

萧令拂袖中的手骤然握紧,指甲掐入掌心。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语气的平稳:“母后是思念先帝了。”

“是啊,思念……”太后的声音飘忽起来,带着一种梦呓般的质感,“先帝去得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有些事,他来不及处置,有些话,他来不及说……便都成了遗憾。”

她顿了顿,似乎在积蓄力气,声音更低了几分,几乎如同耳语:“令拂啊,你是个明白孩子……须知这宫墙之内,有些遗憾,是碰不得的。碰了,便是滔天大祸……可有些念想,若彻底断了,却又让人……心有不甘呐……”

这话说得云山雾罩,似警告,似感慨,又似……一种无奈的倾诉。

她在暗示什么?遗憾是指先帝未能扶植“另一位皇子”登基?念想是指那可能还活着的“幼主”?碰不得是警告她不要插手?心有不甘……是她自己也无法放下那份对正统的执念?

萧令拂只觉得后背渗出冷汗。太后这是在向她交底?还是在用更隐晦的方式,将她往那条路上推?

“母后……”她斟酌着词句,“往事己矣,还请母后保重凤体,勿要过于伤怀。陛下仁孝,定会承欢膝下,不负母后期望。”

她将皇帝抬了出来,既是安慰,也是划清界限——她依旧是皇帝的长姐。

帐内,太后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说不出的苍凉与嘲弄:“皇帝……是啊,皇帝是仁孝的……”

她不再说话,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萧令拂可以退下了。

从慈宁宫出来,外面的天光似乎更暗了。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萧令拂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腔里沉沉跳动着,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清醒。

太后没有明说,但她听懂了。

那“遗憾”与“念想”,指向的便是“幼主”。太后知道“幼主”可能活着,她对此心情复杂,既害怕触碰引来灾祸,又无法彻底割舍那份源于血脉或权力的“不甘”。

而自己,这个手握“北风”信物、又与谢绥关系微妙的长公主,在她眼中,或许成了一枚可以用来平衡、甚至搅动这潭死水的棋子。

回府的马车里,萧令拂靠着车壁,闭上眼。

太后的“病”,是真是假己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通过这场病,将一条更隐晦、也更危险的线,递到了自己手中。

前有谢绥的沉默与试探,后有太后的遗憾与不甘,中有皇帝步步紧逼的杀机。

而她手中,除了一腔仇恨,一个空洞的长公主名号,便只有那支来自“北风”的、不知是福是祸的短箭。

马车在丞相府门前停下。

萧令拂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挺首脊背,走下马车。

府门内,依旧是那片被冰雪覆盖的、看似平静的庭院。

但她知道,冰面之下,暗流己愈发汹涌。

下一步,她该如何走?

是继续等待,还是……主动去敲响那“北风”的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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