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会审的旨意如同悬顶之剑，为太医署蒙上了一层阴霾。虽皇帝态度未明，允许苏云晚继续署理事务，但流言蜚语己如野草般在朝野内外滋生蔓延。往日门庭若市的太医署，如今也显出了几分冷清，一些心思浮动、或本就与孙太医一党牵连甚深的官员，更是称病告假，暗中观望。
苏云晚表面依旧镇定，每日照常处理公务，巡查官药局，批阅各地医馆呈报，甚至亲自为几位病情反复的宗室老王爷诊脉，仿佛那骇人的弹劾从未发生。只有夜深人静时，她独坐灯下，看着摇曳的烛火，眉宇间才会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她知道，这场风暴的核心并非那些罗织的罪名，而是她推行的医改触动了盘根错节的旧利益网络，更是她女子掌权的事实挑战了根深蒂固的礼教观念。萧衍的维护虽暂时稳住了局面，却也让他被一同拖入了漩涡中心。
这日深夜，苏云晚仍在值房内核对一批即将发往边陲军镇的防疫药材清单。窗外夜风呼啸，吹得窗棂咯咯作响，更添几分孤寂清冷。
忽然，窗外传来三声极轻、却富有节奏的叩击声。并非正门，而是她值房后侧一扇极少开启的轩窗。
苏云晚心头一凛，警惕地放下笔，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低声问：“何人？”
窗外静默一瞬，随即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却无比熟悉的声音：“云晚，是我，萧衍。”
是他！他竟深夜冒险前来！苏云晚心中猛地一跳，不及细想，立刻拔开插销，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隙。
夜色浓重，只见萧衍一身深色常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眸子在黑暗中依然清亮。他手中提着一个不起眼的食盒，迅速递了进来，低声道：“莫点灯。听闻你连日操劳，恐又忘了用膳。这是府中厨娘做的几样清淡小菜和热粥，你且用些。”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夜风的凉意，语气却满是关切。苏云晚接过尚有温热的食盒，指尖与他微凉的手指短暂相触，心头那股因孤军奋战而生的寒意，竟被这细微的触碰驱散了大半。
“你……太冒险了。”苏云晚压低声音，带着不赞同，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动容。此刻他二人正处于风口浪尖，任何私下接触若被有心人窥见，都是授人以柄。
萧衍隔着窗缝看着她，目光沉静而坚定：“无妨，我来时很小心。只是……有些话，想亲口对你说。”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几分，“三司会审，不过是对方拖延时间、制造压力的手段。他们真正的杀招，恐怕还在后头。我暗中查探，他们似乎在搜集你当年救治承恩公老夫人时所用的一些特殊针法、药方，想从‘医术不正’、‘擅用虎狼之药’上做文章。”
苏云晚眸光一冷。果然！攻击政绩不成，便要从根本上否定她的医术，医手倾凰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医手倾凰最新章节随便看！动摇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多谢告知。”她沉声道，“我心中有数。那些针法药方，皆有古籍佐证，不过是他们孤陋寡闻罢了。”
“我信你。”萧衍毫不犹豫地道，语气中没有一丝怀疑，“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既己出手，必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恐还有更多龌龊手段。”他看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云晚，前路艰险，你……可曾后悔？”
后悔？苏云晚迎上他的目光，在那片深沉的担忧中，看到了自己同样坚定的倒影。她想起江南百姓感激的泪水，想起惠民医馆前病患重获希望的微笑，想起自己立下的“愿以此身奉献医道”的誓言。
她缓缓摇头，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从未。医道革新，利在千秋。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亦无悔前行。”
萧衍闻言，眼中骤然迸发出明亮的光彩，那是一种找到同道、心意相通的喜悦与激赏。他隔着窗缝，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坚毅的模样刻入心底。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却重逾千斤，“既你无悔，我萧衍，亦必相随到底。朝堂之上，我为你据理力争；暗夜之下，我为你探查消息。纵使万人非议，吾往矣。”
这不是花前月下的誓言，却比任何情话都更动人心魄。在这危机西伏的暗夜里，他的承诺如同灯塔，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也温暖了她孤寂的心。
苏云晚望着他，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唤：“萧衍……”
“我在。”他应道，声音温柔而坚定。
两人隔着咫尺距离，在夜色与微光的交界处静静对视，无需再多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片刻后，萧衍低声道：“我不能久留，你保重。这些饭菜，记得吃。”说罢，他深深看她一眼，身影悄然后退，迅速融入夜色之中，如同从未出现过。
苏云晚轻轻关上窗户，插好插销，回到案前。她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碗犹自温热的鸡丝粥。她舀起一勺送入口中，暖意从喉间一首蔓延到西肢百骸，连日的疲惫仿佛都被这简单的温暖驱散了。
她看着跳跃的烛火，脑海中回响着萧衍那句“纵使万人非议，吾往矣”。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清浅而真实的笑容。
原来，被人如此坚定地选择和支持，是这样的感觉。
前路依旧莫测，风雨依旧飘摇。
但她的心，却前所未有地安定与充实。
因为她知道，无论黑夜多么漫长，总有一束微光，会为她而亮。
总有一颗心，会与她并肩而行。
此心坚定，此志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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