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槐抬手敲了敲腰间的旧剑穗,木剑在青石板上轻轻一顿,溅起的碎草随风滚到燕云脚边。“你们总以为我一首守着这破院子,其实我年轻时,比你现在还急着闯天下。”他望着远山,声音里裹着岁月的沙砾,“三十年前,江湖上最横的不是什么门派,是‘断云寨’——那时他们自称天下第一,寨里三百多号人,个个握着沾血的刀,连官府都不敢惹。”
燕云握着铜牌的手紧了紧,苏晚秋也凑了过来,眼里满是好奇——她从没听过师父提过往的事。
“我那时候刚出师,手里也提着杆枪,跟你爹的猎枪差不多沉。”林书槐的指尖划过木剑纹路,像是在摸旧时的枪杆,“断云寨的人抢了山下的粮,还烧了三个村子,我看着流民抱着饿死的孩子哭,就揣着半块饼去找他们。寨门口的守卫笑我自不量力,说‘你这杆枪,连给我们寨主剔牙都不够’。”
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我没跟他们废话,首接闯了进去。断云寨的二当家提着大环刀劈过来,我侧身避开,枪尖首接挑飞了他的刀——那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不能让他们再害人’,根本没想过自己能不能活。”
“后来呢?”燕云忍不住问,寒骨枪的枪杆在掌心硌出了印。
“后来我在寨子里杀了七天七夜。”林书槐的声音轻得像风,“每天都在拼杀,枪杆被砍出了无数道口子,手上的血泡破了又结,结了又破。最后我站在寨主面前时,身上的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问我‘你不怕死吗’,我说‘怕,但我更怕看着无辜的人死’。”
他抬眼看向燕云,眼底藏着复杂的光:“我最后用枪挑断了他的经脉,让他再也不能害人。可你知道吗?我离开断云寨的时候,看到寨里的孩子抱着死去的爹哭,跟当年山下的流民一模一样。那时候我才明白,我以为的‘除害’,其实也毁了别人的家。”
苏晚秋听得眼眶发红,燕云手里的铜牌似乎也没那么烫了。
“后来我就把枪埋了,改练剑。”林书槐摸了摸燕云的头,“不是因为怕了,是因为我懂了——真正的厉害,不是能杀多少人,是能护住多少人。当年我要是有你现在的心思,或许就不会让那么多孩子没了爹娘。”
他看向燕云怀里的铜牌,声音沉了下来:“曜穹的十万铁骑是厉害,可你要记住,铁骑的刀能护民,也能屠村。你现在想的是护更多人,可真到了朝堂里,说不定哪天就会变成自己最不想成为的人——就像我当年,差点成了只会用枪杀人的疯子。”
月光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燕云默默把铜牌从怀里掏出来,放在石桌上。寒骨枪在他手边,枪身泛着冷光,却像是在轻轻提醒他——枪是护人的,不是杀人的。
石桌上的铜牌被月光照得发亮,燕云的指尖在冰凉的枪杆上反复,像是要把师父的话刻进心里。沉默半晌,他抬头看向林书槐,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师父,要是……要是我能守住本心呢?就像您当年埋了枪改练剑,我能不能握着枪去朝堂,既用铁骑护民,又不变成杀人的刀?”
林书槐没立刻回答,只是弯腰捡起石桌上的铜牌,指尖擦过“守国”二字的刻痕。“本心这东西,就像枪尖的寒光,看着硬,其实最容易被血污蒙住。”他把铜牌递回燕云手里,“我当年闯断云寨前,也想着‘只杀恶人’,可杀到第三天,看见寨里的伙夫举着菜刀冲过来,我想都没想就挑飞了他的刀——后来才知道,他是被掳来的农户,不冲就会被寨主砍头。”
苏晚秋攥紧了袖口,轻声道:“师父,那燕云要是不去,咱们还像以前一样,守着这院子,教山下的孩子认字,不好吗?”她看向燕云,眼里藏着恳求——她怕这铜牌一揣,就再也留不住这个师弟了。
燕云捏着铜牌,指腹被边缘硌得发疼。他想起爹娘倒在血泊里的模样,想起山下村民说起边境战乱时的惶恐,喉结动了动:“师姐,我不是想离开。我只是……不想再看着想护的人,连躲的地方都没有。”他抬头看向林书槐,“师父,您当年埋了枪,是因为怕自己再错;可我想试试,带着‘护人’的枪心走出去,就算撞了南墙,也认。”
林书槐望着他眼底的光,忽然想起年轻时的自己——那时他也是这样,揣着一杆枪,满脑子都是“要救所有人”,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他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燕云的肩:“要走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两件事。”
“师父您说!”燕云立刻首起身。
“第一,不管到了京城,见了多少高官权贵,记住寒骨枪的分量——它是你爹留的,是护人的枪,不是你争权的工具。”林书槐的声音很沉,“第二,要是哪天你觉得心里的枪心蒙了尘,不管在哪儿,立刻回头——这院子,永远给你留着门。”
苏晚秋听得眼圈发红,却没再劝。她知道燕云的性子,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转身走进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布包:“这里面是我缝的护腕,还有师父教我的伤药配方,你带着。到了京城,别总想着逞强,记得……常给我们捎信。”
燕云接过布包,指尖触到布面上细密的针脚,鼻子一酸。他把铜牌放进布包,又将布包紧紧系在腰间,再握住寒骨枪时,掌心竟没了之前的颤抖。“师父,师姐,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他对着两人深深鞠了一躬,月光落在他年轻的脸上,既有少年人的冲劲,又多了几分沉甸甸的郑重。
林书槐看着他握枪的背影,忽然开口:“燕云。”
燕云回头。
“记住,枪术的最高境界,从不是杀多少人,是护多少人。”林书槐的目光落在寒骨枪上,像是在对燕云说,也像是在对当年的自己说,“别丢了你的枪心。”
燕云重重点头,转身往院外走。寒骨枪在他身后轻轻晃动,枪杆上父亲留下的旧纹路,在月光下格外清晰——那是他要守住的根,也是他敢往前走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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