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八年的秋夜，长安的风裹着桂香里藏不住的腥气。
朱雀大街的路灯笼晃着昏黄的光，卖胡饼的摊子早收了，只剩墙根下的纸人还立着——
平康坊的百姓扎了串纸人，穿青衫戴高帽，说是“勾魂的无常”，半夜敲着铜盆绕街走，铜盆撞在青石板上，声音脆得像哭。
西市的米行老板赵九死了三天，绸缎庄的钱万贯死在浴桶里，珠宝商孙玉的脖子上还凝着血——
五起命案，五个富商，死状都像被看不见的手掐着脖子往鬼门关拽。
虾仁的马车停在吴府门口时，门楣上的灯笼正晃。
他下了车，靴底碾过满地的桂花瓣，鼻尖先闻到一股符水的苦香。
“虾仁大人。”门房迎上来，脸白得像纸：
“吴主事……在后院石桌那儿。”
吴成恩的庭院很小，种着两株芭蕉，叶子上的露水滴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坑。
他趴在石桌上，脸埋在臂弯里，右手攥着枚染血的开元通宝，指节泛着青白。
左手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的颗粒，像撒了把碾碎的朱砂。
案头摆着半碗符水，水面浮着几片烧剩的符纸，灰烬沾在水面上，像没烧完的梦。
“虾仁大人，”仵作周老七攥着帕子，声音发颤：
“小的验过了，吴主事身上没外伤，喉管没勒痕，就是……就是指甲缝里的朱砂，还有这符水……”
周老七指了指符水：“小的查过，这符纸是城隍庙后巷卖的那种，没什么稀奇，可这朱砂——”
虾仁没说话，蹲下来，指尖轻轻捻起一点朱砂颗粒。
颗粒很小，细得像碾碎的珊瑚，凑到鼻尖闻，有股极淡的金属味，不是普通朱砂那种土腥气。
“终南山的朱砂。”虾仁轻声说。
周老七愣了：“大人也懂这个？”
“去年跟着陛下往终南山狩猎，见过矿上的朱砂。”虾仁把朱砂放在帕子里，指尖蹭了蹭帕子：
“终南山的朱砂颗粒粗，颜色暗，可这个——”
他摊开帕子，暗红色的颗粒在月光下泛着细弱的金芒：“掺了金粉。”
“金粉？”
“西域商人爱用。”虾仁站起来，掸了掸官袍下摆的桂花瓣：
“他们把西域的金粉混进朱砂里，画符给权贵用，说是‘金砂镇宅，驱邪更灵’。”
庭院里的风突然大了些，吹得芭蕉叶沙沙响。
虾仁的目光扫过石桌下的青砖，缝隙里卡着片黄绢，边角绣着云纹——
像道士道袍的料子。
“大人？”
周老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
“道袍的边角。”虾仁弯腰捡起来，黄绢很旧，边缘磨得起了毛：
“吴主事死前，应该见过穿这种道袍的人。”
大理寺卿李昭站在庭院门口，脸色比纸还白。
他攥着帕子的手在抖，声音里带着哭腔：“虾仁，这、这案子……”
“李大人。”虾仁转身，帕子里的朱砂颗粒透过布料渗出点红：
“不是鬼。”
“不是鬼是什么？”李昭急得跺脚：
“现场没打斗痕迹，死者没外伤，连仵作都查不出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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