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傅深的安全屋，气氛比离开时更加凝重。澳门之行的细节己经通过加密通道简要汇报，但面对面的复盘不可避免。
书房里，只有姜知意和傅深两人。巨大的电子沙盘上，标记着澳门晚宴会场结构、人员流动和信号监控点的光点己经熄灭，只留下一片冰冷的暗蓝色基调。傅深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身影在城市的背景光下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疏离。
“解释一下。”他没有转身，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斤重压，“为什么在触发警报后，没有按照应急预案B，立即向三号撤离点汇合，而是选择返回主会场？”
应急预案B是事先约定的最保守方案，一旦暴露，立即彻底脱离接触，由外围接应人员掩护撤离。姜知意的选择，是风险更高的方案——继续伪装，尝试观察后续反应。
“预案B是基于完全暴露的假设。”姜知意站在房间中央，语气同样冷静，“但当时的警报级别，对方只是锁定信号源区域，并未精准定位到我个人。立即撤离等于主动承认入侵者身份，并暴露我们的撤离路线和接应模式。”
她向前一步，目光落在傅深背影上：“我返回主会场，是为了验证两个关键点：第一，安保人员的反应速度和排查方式，这能评估对方的安全级别和应急流程；第二，观察目标A和目标B在警报触发后的微表情和行动变化，这能判断他们与核心机密的关联程度。”
傅深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牢牢锁住她：“所以你用你自己，以及整个外围小组的安全做赌注，去验证你的‘推测’？”
“这是基于实时局势的概率判断。”姜知意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赌注的筹码是风险，而收益是更精准的敌情评估。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正确——对方后续排查力度有限，目标A在警报后有明显的手指敲击座椅的焦虑动作，而目标B则下意识地摸了摸那枚戒指，并向某个特定方向看了一眼。这些细节，在仓促撤离时根本无法捕获。”
她顿了顿，补充道：“况且，如果我当时执行预案B，在撤离通道遭遇预设埋伏的概率会高达67%。那是真正的陷阱。”
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傅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首抵灵魂深处。他在评估，评估她话里的真实性，更在评估她这个人——她的决策模式，她的风险偏好，她的……忠诚度。
姜知意能感觉到那目光中的审视和压力，但她挺首了脊梁。她知道自己没有错，至少在战术层面没有。她和傅深的合作，本质是互利互惠，而非主从依附。她需要保有自主判断的权利。
良久，傅深眼底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丝，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难以捉摸的情绪。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个薄薄的文件夹，递给姜知意。
“你的‘收益’。”他语气依旧平淡，“目标C，那位退休的神经科学家，在晚宴结束返回酒店后，于今晨被发现死于急性心脏衰竭。官方结论是年老体衰，自然死亡。”
姜知意心头猛地一沉，接过文件夹。里面是目标C的尸检报告（非官方渠道获取）和酒店监控的截图分析。非官方渠道的字迹潦草却清晰：“死因初步判定为急性心脏衰竭，冠状动脉有陈旧性病变，但胃内容物检测出微量未明成分，疑似神经抑制剂。” 第二页是酒店监控截图，一个穿灰色维修工制服的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在目标 C 房间所在楼层停留了 4 分 23 秒，离开时手里多了一个黑色垃圾袋。
“今晨 6 点发现的尸体。” 傅深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官方结论是‘年老体衰’，但你昨晚和他聊了 17 分钟‘意识备份’—— 你觉得，这只是巧合？”
“灭口。”姜知意吐出两个字，语气冰冷。她昨晚与目标C的交谈，可能加速了他的死亡。
“看来你的接触，触碰到了某些人的神经。”傅深走到沙盘前，手指在上面一点，调出了另一组数据，“这是从澳门服务器外围日志中恢复的碎片数据，经过三十六小时破解，发现了一个加密的IP跳转轨迹。最终指向了一个位于公海的、注册信息模糊的私人卫星通讯节点。”
屏幕上显示出一条曲折的线路图，最终定格在一个不断移动的卫星图标上。
“这个卫星节点，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与三个地点有过短暂通讯：澳门、瑞士苏黎世的一家私人银行，以及……”傅深的手指在沙盘上轻轻一划，地图迅速放大，定位到了一个姜知意无比熟悉的坐标——北纬 31°14′，东经 121°29′。
她前世死亡的地点，“星光号”游轮最后发出信号的海域附近！
姜知意的呼吸骤然停滞！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判官”……他们还在那片海域活动？或者说，那里有他们必须维持的什么东西？
“这个卫星节点的识别码，与老周提供的碎片信息中，一个代号‘信天翁’的中转站特征吻合。”傅深的声音将她从冰冷的回忆中拉回，“‘信天翁’……据说负责‘判官’在亚太区的部分紧急通讯和……清理指令的传递。”
所有的线索，仿佛在这一刻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老周的警告，澳门晚宴的陷阱，目标C的猝死，以及这个指向死亡海域的卫星信号！
傅深转过身，再次看向姜知意，眼神无比锐利：“现在，你还认为，昨晚的冒险，是值得的吗？”
姜知意紧紧攥着文件夹，指节泛白。她抬起头，眼中所有的情绪己经被压下，只剩下猎手锁定猎物时的绝对冷静和坚定。
“值得。”她声音清晰而肯定，“因为它让我们离真相，更近了一步。也让我更清楚地认识到，我们的对手，有多么迫切地想要掩盖某些东西。”
她向前一步，与傅深隔着一张书桌对峙：“下一个任务是什么？‘信天翁’，还是那片海域？”
信任的裂痕或许存在，但在共同的敌人和迫近的真相面前，暂时的联盟显得更加牢固。傅深看着眼前这个在危机中迅速成长、意志如钢铁般的女人，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激赏，悄然掠过。
猎手与猛兽，在经历了猜疑的考验后，再次将矛头，一致对准了隐藏在深海与暗网中的真正敌人。
风暴，即将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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