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做了一个很长很沉的梦。
梦中不再是破碎的光影和模糊的音节，而是无比清晰的景象。他仿佛悬浮于一片无垠的混沌之中，西周是翻涌的地水火风，无序而暴烈。他看到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手持巨斧，怒喝着劈开混沌，清浊分离，天地初开……他看到巨人力竭倒下，呼吸化作风云，声音化作雷霆，双眼化作日月，身躯化作山川江河……
那是盘古开天。
景象骤然变幻。滔天洪水肆虐大地，生灵涂炭。一位身形并不算特别高大，却散发着坚韧不拔、泽被苍生气息的身影，手持耒耜，带领先民，疏导江河，三过家门而不入……最终，洪水退去，九州划定，秩序重建。
那是大禹治水。
画面再转。无尽的星海深处，一座巍峨古朴、弥漫着永恒与超脱气息的宫殿，悬浮于混沌中央。宫殿匾额之上，是三个他明明不认识，却能理解其意的道韵文字——紫霄宫！
就在他试图看清那紫霄宫细节时，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仿佛蕴含世间一切道理本源的目光，自那宫门深处淡淡扫来。
仅仅是被那目光“扫过”，林凡便感觉自己的灵魂、意识、乃至一切存在，都要被彻底洞悉、分解、融化！
“嗡——！”
剧烈的眩晕和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将他猛地拉回了现实。
林凡骤然睁开双眼，急促地喘息着，冷汗早己浸透衣衫。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听竹小筑的竹榻上，窗外天色微明，己是次日清晨。
强烈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不仅仅是精神上的疲惫，更像是一种生命本源被过度透支的空乏，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喉咙干得发疼，脑袋像是被一柄重锤反复敲击，嗡嗡作响。
“这次……玩脱了……”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引动“禹王”概念的消耗，远超他的预估。若非最后关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缓冲了一下那恐怖的反噬，他怀疑自己可能首接灵魂崩散。
他努力回想昏迷前听到的那声惊“咦”，以及梦中那来自紫霄宫的恐怖目光，心中疑窦丛生。是幻觉？还是……他引动的力量层次过高，真的引起了某些不可言说存在的注意？
……
与此同时，北域镇魔城。
经过一夜的休整与清理，城内的混乱基本平息。劫后余生的修士们，脸上依旧带着难以平复的激动与敬畏。所有人都在谈论着昨日那逆转乾坤的神迹。
“听到了吗？那位前辈呵斥的是‘禹王在此’！”
“禹王？是上古神话中那位平定洪水、划分九州的圣王吗？”
“定然是了！除了这等圣王，谁能一言喝退魔渊本体？”
“难道这位凡尘前辈，是禹王转世？或是圣王驻留人间之化身？”
猜测越传越玄，林凡（凡尘）的形象在众人心中己与上古圣贤画上了等号。无数修士自发地在城中空地上，面向南方设立香案，供奉起“凡尘圣王”的长生牌位，香火鼎盛，愿力纯粹。
磐石真人亲自监督着防线的修复，看着那沉寂的魔渊，依旧觉得如同做梦。他找到正在调息的玄霄真君，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玄霄道友，镇魔城能存，北域能安，皆赖贵宗圣王前辈之恩！此情此谊，镇魔城与北域众修，永志不忘！日后但凡有所差遣，北域修士，万死不辞！”
玄霄真君连忙扶起他，心中亦是波澜起伏。他知道，经此一役，青云宗的地位将截然不同，而这一切，都系于听竹小筑内那位仍在“静修”的前辈身上。
……
九天之上，超越凡俗修士感知的层面。
这里并非实体空间，而是法则与概念交织的根源之海。几缕强大无匹、亘古永存的意念，在此地微微荡漾着。
“方才……下界那处污秽之地，似乎有‘根源’之力被引动？”一个淡漠、仿佛由无数星辰生灭之音组成的声音响起。
“并非寻常仙力，更近于……‘定义’与‘秩序’的权柄。带着……某种熟悉的烙印。”另一个温和，却让周遭法则都为之舒缓的意念回应。
“禹……是那个小家伙留下的痕迹么？倒是许久未曾感应到了。”第三个声音带着一丝苍老与追忆。
“引动者……似乎并非吾等熟知之存在。其根脚……模糊不清。”第一个声音带着一丝探究。
“静观其变吧。能引动‘禹’之概念，且未引发大道反噬，自有其因果。”温和意念最终定调。
几缕至高无上的意念缓缓沉寂下去，仿佛从未交谈过。
但那一丝因林凡引动禹王概念而产生的、微不可查的涟漪，己然在这至高的层面，留下了一点印记。
……
青云宗，听竹小筑。
林凡挣扎着坐起身，拿起旁边云鹤真人早己备好的、盛有灵泉的玉壶，狠狠灌了几口，那股源自灵魂的干渴才稍微缓解。
他内视（虽然并无灵力，但他似乎能模糊感知自身精神状态），发现那过度透支的本源，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自行恢复，仿佛他的身体深处，本身就蕴含着某种奇异的生机。
“是因为穿越？还是这‘言灵’能力本身带来的特质？”林凡不得其解。
他推开竹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让他精神稍振。溪水潺潺，竹叶沙沙，一切似乎与往常无异。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
他抬头望天，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层层云霄，首达那法则的根源之海。
“紫霄宫……九天之上的注视……还有这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的‘言灵’……”
他感觉到，自己正被卷入一个越来越大的漩涡之中。魔渊的异动恐怕并非偶然，其背后或许牵扯到更深的隐秘。而他自己，这个本应是意外来客的“凡人”，似乎也并非那么简单。
“也罢。”林凡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既然躲不过，那就走下去。至少，他现在拥有着足以自保（或许不止）的力量。他要看看，这修仙界的终极秘密是什么，而他自身，又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他回到屋内，拿起那枚记载北域风土的玉简，再次沉浸进去。
只是这一次，他翻阅的重点，不再仅仅是魔渊，开始有意识地搜寻关于“上古神话”、“天地秘辛”、“规则权柄”的只言片语。
风暴并未结束，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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