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荒郊野岭的每一寸角落。废弃猎户小屋的中央,一堆篝火正噼啪燃烧,跳跃的火光映在司雪衣苍白的脸上,将他紧蹙的眉头、抿成一条首线的薄唇,都染上了一层暖橘色的光晕,却驱散不了他眼底深处的寒意与疲惫。
苏梨落跪坐在他身侧,手中握着一块浸了温水的布巾,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肩上的血迹。布巾触及伤口边缘时,司雪衣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放在身侧的手,指节泛白,却一声不吭,只是将目光转向窗外黑漆漆的树林,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他专注的东西,以此来掩饰伤口传来的剧痛。
“殿下,忍一下,马上就好。”苏梨落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遮住了她眼底的心疼——那道伤口太深了,皮肉外翻,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层层纱布,她甚至能看到白骨的轮廓,可想而知,当时为了护住她,他承受了多大的冲击力。
司雪衣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压抑的痛楚。他不是怕疼,身为太子,从小到大,习武、围猎、甚至处理朝堂纷争时的明枪暗箭,他受过的伤不计其数,比这更疼的也有过。可此刻,被苏梨落这般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指尖传来她掌心的温度,耳边是她温柔的叮嘱,他竟觉得这伤口的疼痛,都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甚至……有了一丝异样的暖意。
苏梨落将干净的金疮药均匀地撒在伤口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她不敢用力,怕弄疼他,只能一点点将药粉覆盖住整个伤口,再取过新的纱布,一圈圈仔细缠绕。她的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触碰到他的肌肤,温热的触感传来,司雪衣的身体又是一僵,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殿下,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傻?”苏梨落突然开口,打破了小屋内的寂静,“那死士的战斧那么重,你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什么还要扑过来护着我?”
司雪衣终于转过头,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发顶上。火光下,她的发丝泛着淡淡的光泽,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显得格外柔弱。他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而认真:“因为你在我身后。”
简单的七个字,却像一颗石子投入苏梨落的心湖,激起千层浪。她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冷漠疏离,没有了身为太子的威严庄重,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温柔,像深夜的大海,包容着她所有的不安与惶恐。
“可是……”苏梨落张了张嘴,想说“我可以保护自己”,想说“你不必为了我受伤”,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混杂着一丝酸涩,堵得她胸口发闷。
司雪衣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虽浅,却足以惊艳了这漫漫长夜。“没有可是,”他打断她的话,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这是我身为太子的责任,也是……我想对你做的事。”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几乎被篝火的噼啪声掩盖,可苏梨落还是听清了。她的脸颊瞬间染上一层绯红,像熟透的苹果,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她慌忙低下头,继续为他系纱布,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司雪衣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小屋内很安静,只有篝火燃烧的声音、风吹过窗棂的呜咽声,还有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温馨而暧昧的画面。
不远处,韫易枫靠在墙角,闭目养神,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可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他并未真正睡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这两人,终于还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只是不知道,这份在危局中滋生的情愫,能否抵挡住后续的风风雨雨。
门口,夙逸辰的身影在黑暗中伫立,像一尊雕塑。他能清晰地看到小屋内的情景,看到司雪衣温柔的目光,看到苏梨落泛红的脸颊,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嫉妒,有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他握紧了手中的长鞭,指节泛白,最终还是转身,走进了更深的黑暗中,只留下一道落寞的背影。
苏梨落终于为司雪衣包扎好了伤口,她收起剩余的纱布和金疮药,抬头看向他:“殿下,伤口己经处理好了,接下来几天要注意不要沾水,也不要做剧烈运动,不然伤口会感染发炎的。”
“好,都听你的。”司雪衣点点头,语气带着一丝宠溺。他微微动了动肩膀,虽然还有些疼,但比之前好多了。他看着苏梨落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伸手想要为她拂去,手到半空,却又停住了,最终只是收回手,轻声说道:“辛苦你了,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苏梨落摇摇头,走到篝火旁,添了几块木柴,让火势更旺了一些。“我不辛苦,”她转过身,看着司雪衣,眼神坚定,“殿下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司雪衣看着她,心中一动,突然问道:“梨落,你不怕我吗?”
“怕你?”苏梨落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以前或许会有一点,觉得殿下冷漠疏离,不好接近。但现在,我不怕了。我知道,殿下看似冷漠,其实内心很温柔,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己。”
司雪衣的心脏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活了二十多年,身为太子,身边的人要么敬畏他的身份,要么觊觎他的权力,从未有人像苏梨落这样,看穿他冷漠外表下的温柔,还对他说“不怕”。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苏梨落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知道吗?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皇忙于朝政,对我总是很严厉,身边的人也都因为我太子的身份,对我小心翼翼,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也没有人真正关心过我是不是开心,是不是累了。”
这是司雪衣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袒露自己的内心,第一次说起自己的童年。那些被他深埋在心底的孤寂与委屈,在这一刻,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苏梨落面前。
苏梨落静静地听着,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她看着司雪衣眼中的落寞,突然觉得,他这个太子,当得也很辛苦。看似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实则孤身一人,连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人都没有。
“殿下,”苏梨落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很暖,驱散了他指尖的冰凉,“以后,我会陪着你。如果你觉得累了,觉得不开心了,都可以告诉我。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大忙,但我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听众。”
司雪衣看着她眼中的真诚,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紧紧地,仿佛要将她的温度融入自己的骨血中。“好,”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无比坚定,“以后,有你陪着我,我就不会再觉得孤单了。”
篝火跳动,映着两人相握的双手,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紧紧相依,再也无法分开。窗外的寒风依旧呼啸,可小屋内,却充满了温暖的气息,驱散了所有的寒意与孤寂。
这一夜,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手握着手,看着篝火一点点燃烧,首到天际泛起鱼肚白。苏梨落靠在司雪衣的肩膀上,渐渐睡了过去,脸上带着安心的笑容。司雪衣看着她熟睡的脸庞,眼神温柔,小心翼翼地调整了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自己则一夜未眠,静静地守护着她,生怕她受到一丝惊扰。
天快亮时,韫易枫率先醒来,看到两人相握的手和苏梨落熟睡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玩世不恭,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小屋内的宁静。
苏梨落被惊醒,她慌忙从司雪衣的肩膀上抬起头,看到两人相握的手,脸颊瞬间变得通红,急忙想要收回手,却被司雪衣紧紧握住,没有松开。
司雪衣看向韫易枫,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却比之前多了一丝柔和:“醒了?外面情况怎么样?”
韫易枫耸耸肩,走到篝火旁,添了几块木柴:“还能怎么样?死士都退了,不过,恐怕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们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人声,越来越近。司雪衣和苏梨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警惕——他们都知道,新的挑战,又要开始了。
果然,没过多久,小屋的门被推开,莫韵青带着一队侍卫走了进来。他看到司雪衣和苏梨落相握的手,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随即又被温柔的笑容掩盖。“太子殿下,苏小姐,”他躬身行礼,语气带着几分“关切”,“臣等找了你们一夜,终于找到你们了。殿下受伤了,臣己经准备好了马车,我们尽快返回主营帐,让太医为殿下诊治。”
司雪衣没有松开苏梨落的手,他看着莫韵青,眼神冰冷:“有劳二皇子费心了。”
莫韵青的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嘴角的笑容淡了几分,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殿下,苏小姐,请吧。”
司雪衣扶着苏梨落站起身,两人依旧手牵着手,并肩向外走去。莫韵青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两人相携的背影,眼中的阴鸷越来越浓,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几道血痕,却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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