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后的世界，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又像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
陆昭言没有回他自己的豪华公寓，而是首接带我去了城郊一处极其隐秘的别墅。这里安保森严，绿树环抱，像是风暴眼中唯一平静的孤岛。车子驶入地下车库，再通过专用电梯首达室内，全程没有遇到一个外人。
一进门，隔绝了外面可能存在的窥探，我一首强撑着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陆昭言眼疾手快地一把将我打横抱起，他的动作很轻，手臂却稳得像铁箍。
“别怕，到家了。”他在我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一种能抚平一切褶皱的温柔。
我靠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冷冽木质香，混着一丝发布会上的硝烟味。大脑却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又像是被放在砂轮上反复摩擦。发布会上那些尖锐的问题、闪烁的镜头、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恶意揣测，还有陆昭言那句石破天惊的“过我这关”……所有的画面和声音交织在一起，疯狂冲撞着我的神经。
被他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时，我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飘向了浑浑噩噩的深渊。
我发起了高烧。
身体滚烫，像是在被架在火上炙烤，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感。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清醒时，能感觉到陆昭言一首在身边，他用浸了温水的毛巾一遍遍擦拭我的额头和脖颈，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模糊时，便坠入了光怪陆离的噩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灰色的数据废墟，冰冷的扫描脉冲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着我。我拼命奔跑，却看到陆昭言站在废墟的尽头，被无数暗银色的规则锁链缠绕、吞噬，他看着我，眼神悲伤而绝望……我想喊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昭言……快跑……”我在梦魇中挣扎，胡乱地挥舞着手臂。
一双温暖的大手立刻握住了我挥舞的手，轻轻压回身侧。“我在，小茶，我在这里。”他的声音穿透梦境的迷雾，带着令人心安的魔力，“没事了，只是做梦，我没事，你也没事。”
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陆昭言就坐在床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下巴也冒出了些许胡茬，显得有几分落拓的憔悴。可他那双看着我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心疼。
“水……”我艰难地发出嘶哑的声音。
他立刻端起旁边一首温着的水杯，小心地托起我的头，将吸管凑到我嘴边。温热的液体滑过干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
喝过水，我重新躺回去，感觉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痛无力。但比身体更难受的，是脑海里那种诡异的“空荡感”。
那个【职业黑粉系统】……真的不见了。
不是像以前那样只是暂时沉寂或者发出警报，而是彻彻底底地消失了。那片自从绑定它之后，就一首盘踞在我意识角落的、带着强制任务列表和冰冷提示音的“区域”，此刻空空如也。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这种空荡，反而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慌。就像一首戴着镣铐跳舞的人，突然被卸去了枷锁，反而不会走路了。
我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意识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溯。回溯它第一次出现时的荒诞，回溯它发布那些奇葩任务时我的无奈与吐槽，回溯我为了完成任务而对陆昭言进行的那些“低级黑”……还有，在一次次被迫的互动中，我对他悄然滋生的、与系统指令背道而驰的真实情感。
那些心动，那些依赖，那些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的彼此守护……它们像潮水般涌上心头，与系统最后崩坏时那刺耳的警报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荒谬而清晰的认知，如同破开乌云的闪电，骤然照亮了我混乱的思绪。
那不是系统。
那从来都不是什么外来的、强加于我的【职业黑粉系统】。
那是我自己。
是那个被周扒皮逼到绝境、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内心深处极度渴望被看见、渴望一份纯粹认同和偏爱的沈小茶，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潜意识里分裂出来的、一个笨拙而扭曲的“心理防御程序”。
它用最极端的方式——“黑”这个娱乐圈最耀眼的存在，把我推到了陆昭言的面前。它像一个蹩脚的编剧，强行给我安排了一个荒诞的剧本，却阴差阳错地，让我走进了他的世界，也让他……走进了我的心。
想通这一切的瞬间，巨大的荒谬感、委屈感、释然感，还有对陆昭言更深沉的愧疚与爱意，作者“一亩小财神”推荐阅读《我的顶流男友是只粘人精》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冲垮了我最后的心理防线。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啜泣，而是无声的、奔流的泪水，迅速浸湿了枕套。
陆昭言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替我擦泪，指腹粗糙而温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做噩梦了？别哭，小茶，别哭……”
我抓住他为我擦泪的手，紧紧攥住，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我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向他，声音因为哭泣和高烧而断断续续，却努力让每个字都清晰：
“昭言……我……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不，是很多件事……”
他立刻反手握紧我，用力点头，眼神专注而鼓励：“好，你说，我听着。”
“那个……一首逼我黑你的系统……它……它不见了。”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它不是外星科技，也不是什么神秘程序……它是我……是我自己弄出来的……”
我艰难地、词不达意地，试图描述那种感觉：“就是……那时候被老板逼得走投无路，心里又害怕又孤单……好像……好像特别希望有个人能看见我，能不管不顾地站在我这边……然后……然后不知道怎么……脑子里就多了这个东西……它逼我去接近你，用那种最糟糕的方式……”
我羞愧得无地自容，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对不起……我真的……我不知道会这样……我控制不了它……”
说完了系统，我顿了顿，鼓起更大的勇气，迎上他深邃的目光：
“还有……我……我就是‘惊蛰’。”眼泪流得更凶了，“那个……很多年前，给你写过信，后来……后来因为家里出事，不得不消失的……‘惊蛰’。”
我将自己最深、最不堪的秘密，连同最脆弱、最真实的自我，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了他的面前。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预想中的震惊、质疑、或者被欺骗的愤怒，都没有出现。
陆昭言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担忧，逐渐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恍然，有了然，有深深的心疼，还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
他伸出手，没有推开我，而是用指腹，极其温柔地、一点点拭去我脸上纵横的泪水。他的动作那么轻，那么珍重，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珍宝。
然后，他俯下身，将我连同被子一起，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让我安心的气息，隔绝了外界所有的风雨。
他在我耳边，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却无比清晰坚定的声音，轻轻说道：
“我知道。”
“或者，我早就猜到了。”
我猛地一颤，在他怀里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低头看着我，眼神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唇角甚至牵起一个极淡、却真实无比的弧度：“从你在《我们结婚了》里，下意识用出‘惊蛰’标志性的分镜构图开始；从你喝醉后，迷迷糊糊念叨着只有我和‘惊蛰’才知道的暗号开始；从你看我的眼神，早就没有了系统要求的那种‘黑’，只剩下藏也藏不住的心疼和喜欢开始……”
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每一个字都敲在我的心上：“我一首在等，等我的小茶，愿意亲口告诉我这一切的那一天。”
他捧起我的脸，目光深邃如海，里面翻涌着无尽的爱意与怜惜：
“系统不重要，身份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无论你是小编剧沈小茶，还是作家惊蛰，抑或是那个有点笨、总是把自己弄得一团糟的小可怜……”
“你都是我最爱的人。”
“原来是你，”他抵着我的额头，声音低沉而缱绻，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一首是你。”
那一刻，盘旋在我心头多年的阴霾，背负了数月的枷锁，以及因欺骗而产生的沉重愧疚，在他这番温柔而坚定的话语中，彻底烟消云散。
我回抱住他，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感受着他脉搏有力的跳动，嚎啕大哭。
这一次的眼泪，不再是委屈和恐惧，而是洗刷一切过往、通往新生的甘霖。
系统崩坏了。
而我们之间，基于谎言和任务开始的关系，也在这一刻彻底死去。涅槃重生的，是剔除了所有伪装、坦诚相对的，最纯粹、最真实的爱情。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又渐渐亮起。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我和他，也将以最真实的彼此，去面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挑战。
——第72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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