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我们位于市中心的高层公寓，仿佛从一场没有硝烟却耗尽心神的战场上撤离。关上门，将窗外那片依旧璀璨、却带着疏离感的都市灯火隔绝在外，属于我们两人的、温暖而真实的世界才重新回归。
陆昭言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扶手上，扯开领带，动作间带着一种卸下重负的疲惫。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走到落地窗前，沉默地望着窗外，背影在都市霓虹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孤寂，又像是在独自消化着今晚汹涌的情绪。
我倒了杯温水，走过去，轻轻放在他旁边的边几上。
“喝点水吧。”
他转过身，接过水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着微热的杯壁。灯光下，他眼底残留着与母亲对峙时的冷厉，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她最后……算是认可了吗？”他低声问，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自己。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在镜头前光芒万丈的陆昭言，在面对原生家庭这道无解的难题时，偶尔还是会流露出属于少年时代的不确定。
我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向窗外那片浩瀚的灯海，组织着语言：“我觉得，不能用简单的‘认可’或‘不认可’来定义。更像是一种……基于事实的重新评估。”
我回想起陆母最后的眼神和那些看似例行公事的问题：“她承认看了《隐言》，并给出了在她标准里可能算是正向的评价。她询问顾夜白项目的细节，是在确认我参与项目的层级和真实性，这是一种基于商业逻辑的核实，虽然冰冷，但至少代表她开始将你我的关系，与你口中我的‘事业’分开看待，不再简单地归为‘依附’。”
我顿了顿，侧头看他：“最重要的是，昭言，你今晚的态度，她接收到了。你不再是那个可以被她的意志轻易左右的孩子，你有了自己坚定要守护的人和原则。这对于她那样的掌控者来说，冲击力是巨大的。她需要时间消化，也需要重新定位与你，以及与我的关系。”
陆昭言安静地听着，紧绷的侧脸线条渐渐柔和下来。他喝了一口水，将杯子放下，然后伸手将我揽入怀中，下巴抵着我的发顶。
“你说得对。”他声音闷闷的，带着释然，“是我太着急了。指望一顿饭就让她彻底改变，是痴人说梦。现在这样……己经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他收紧手臂，“谢谢你，小茶。谢谢你没有被她吓退，谢谢你那么冷静，那么……”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那么有力量。”
我回抱住他，感受着他胸腔里传来的稳定心跳，轻声道：“因为我们是一起的啊。面对她，就像面对一个特别难搞的甲方，需要策略，也需要耐心。”
他被我这个比喻逗得低笑了一声，胸腔微微震动，笼罩在他周身的低气压终于开始消散。
“嗯，沈老师说得对。”他语气轻松了些，低头在我额上印下一个吻，“不过这个甲方，可能是我这辈子遇到过最难缠的一个。”
气氛缓和下来，我们相拥着，享受着劫后余生般的宁静。但我知道，今晚这场会面带来的涟漪，绝不会仅仅停留在我们这个小家里。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似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我继续埋头于给顾夜白项目的构思，陆昭言也投入到他新的工作安排中。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再主动提起那晚的事情，但一些微妙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林小小。
她咋咋呼呼地打电话给我，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宝！你猜怎么着！之前死活谈不下来的那个高端文化访谈节目《言叶》，今天主动联系我了！点名想邀请你去做一期专访！重点是探讨‘惊蛰’的创作心路和文学价值！他们那个主编出了名的眼高于顶，之前我磨破嘴皮子都没用！”
我有些意外。《言叶》在文化圈内地位超然，邀请的都是学界泰斗或公认的文学大家，以我之前“小编剧”的身份，确实难以进入他们的法眼。“惊蛰”身份的曝光固然带来了热度，但能让《言叶》如此迅速地抛出橄榄枝，还是有点出乎意料。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我的顶流男友是只粘人精》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紧接着，之前接触过、态度有些暧昧的一家顶级文学出版社，也发来了更具体、条件更优厚的再版及新作签约意向书。甚至连一个我之前只是略有耳闻、门槛极高的国际作家论坛，也发来了邀请函。
这些资源的层级和到来的时机，都显得有些……过于巧合和顺利。
“你说……这会不会跟你见过陆昭言妈妈有关？”林小小在电话那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猜测，“我听说，她那个商业帝国，触角伸得可长了，文化传媒领域也有很多投资和影响力。”
我握着电话，沉默了。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以陆母的行事风格，如果她开始“重新评估”我，那么动用一些资源，在暗中观察我在更高平台上的表现和反响，是完全符合她逻辑的行为。这并非善意提携，更像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测试——将她认可的“砝码”（我的才华）置于她熟悉的“天平”（高端文化资源）上，看看究竟能展现出多大的价值。
这是一种冰冷的、计算式的认可，但无论如何，它确实带来了实打实的机会。
晚上陆昭言回来，我把这些事告诉了他。
他听完，并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的表情，只是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了然：“看来，她是真的‘有些意思’了。”
“你早就料到了？”我问。
“不算料到，但有预感。”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姿态松弛地靠在沙发上，“她那个人，一旦开始正视某个人或某件事，就不会只停留在口头。她会用她的方式去验证，去衡量。这些资源，对她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但对你而言，是很好的平台和机会。”
他看向我，眼神温和而坚定：“接受它们，小茶。不用觉得是沾了她的光，这是你凭‘惊蛰’的实力应得的。她只是……恰好提供了跳板。重要的是，你在这些跳板上能跳出多高。这本身，也是对她那种评估方式最有力的回应。”
我明白他的意思。纠结于这些机会的来源毫无意义，抓住它们，展现出匹配甚至超越这些平台的价值，才是关键。
“我知道该怎么做。”我点点头。
又过了两天，一个更让我意外的消息传来。陆昭言在浏览他母亲那边助理发来的、关于他名下某个基金会季度报告的例行抄送邮件时，发现新增了一个文化扶持项目的初步提案，提案方向是“支持具有独特文学视角与跨界潜力的青年创作者”，而附件里的参考案例中，赫然出现了“惊蛰”的作品分析，以及我那部与顾夜白合作的国际项目简介。
这个发现，让陆昭言盯着电脑屏幕，久久没有说话。
“她居然……会做到这一步。”他最终喃喃道，语气复杂难辨。将“沈小茶”纳入到她实际掌控的商业版图乃至公益事业的考量范围内，这己经远远超出了初次见面后的一般性“关注”。
这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极其隐晦的接纳信号。虽然依旧带着评估和计算的色彩，但至少，她不再将我完全排斥在她的世界之外。
我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
“这说明，我们的‘策略’起效了，不是吗？”我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他复杂的心绪。
陆昭言抓住我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感受了片刻那微凉的触感，然后转过头，对我露出了一个带着点无奈，却又真正释然的笑容。
“是啊。”他说，“看来，沈老师不仅搞定了最难缠的甲方，还开始反向输出影响力了。”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我们身上，暖融融的。
我知道，陆母那座冰封的王座并未融化，她依然是她，理性、冷静、习惯于掌控。但坚冰之下，似乎确实有细微的暖流开始涌动。她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重新认识我，评估我，甚至……开始尝试，以一种极其别扭和隐晦的方式，将我纳入她那个庞大而冰冷的体系。
前路依旧漫长，但至少，我们成功地，在那片看似固若金汤的冰川上，凿开了一道缝隙。
而光，正从那里透进来。
——第8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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