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力竭昏迷,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泼入了一瓢冷水,让玉京表面欢呼胜利的氛围下,潜藏的暗流骤然激化。
“诛邪神火炮”的惊世威力与猰貐残魂的恐怖,通过当晚在场将士的口耳相传(尽管被严令封口,但如此惊天动地之事,岂能毫无波澜),迅速在玉京上层圈子里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响。
一方是以夏皇、南宫望、顾青舟及部分有远见的将领、寒门官员为代表的**支持派**。他们亲眼目睹或深刻了解格物院在此次危机中发挥的决定性作用,认为“格物”之道是强国之本,是应对未来未知威胁的利器,必须大力扶持。夏皇更是在林薇昏迷后,连续派出数位太医署首席太医前往格物院诊治,并赐下无数珍稀药材,关怀备至。
而另一方,则是以某些**保守派勋贵、理学大儒**为代表的**质疑与反对派**。他们惊恐于“诛邪神火炮”那近乎毁天灭地的力量,将其视为“凶器”、“妖法”,认为此等力量不应掌握在一个女子、一个非官非爵的“格物院”手中。他们上书抨击,称“格物”奇技淫巧,动摇国本,长此以往,礼崩乐坏,国将不国。更有人暗中散播谣言,称林薇昏迷乃是“施展妖法遭了天谴”,格物院乃是“招灾惹祸之源”。
这股反对的声浪,在**武威侯府被查、那位郡王落马**之后,达到了高潮!虽然皇帝以雷霆手段压下此事,对外宣称郡王“染疾暴毙”,武威侯府“管教不严”被申饬,并未大肆株连,但谁都清楚这背后的腥风血雨。这触动了太多勋贵集团的利益神经,让他们对掀起这场风暴源头的格物院和林薇,充满了忌惮与敌意。
格物院一时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昏迷中的林薇,对此一无所知。**
她感觉自己仿佛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温暖海洋,意识模糊,时而能听到外界隐约的嘈杂,时而又陷入彻底的寂静。系统因能量耗尽而陷入沉寂,只有那 **0.9%** 的微弱能量,如同风中残烛,维持着她最基本的生机,并极其缓慢地、自发地从她与这个世界的“羁绊”(黑石村的信仰、格物院的认同、乃至玉京的龙气)中汲取着丝丝缕缕的能量,修复着她过度透支的精神与身体。
在她昏迷期间,格物院的重担落在了石头、乌石(接到消息后从黑石村紧急赶来)以及几位核心工匠和学子身上。
石头凭借其沉稳和之前在黑石村积累的威望,暂时统领全局,与顾青舟保持紧密联系,应对着外界的压力和非议。他深知格物院是神女的心血,更是无数人的希望,绝不能在自己手中垮掉。
乌石则发挥其老成持重的特点,安抚院内人心,处理日常庶务,确保“震天雷”的生产和其他研究项目在可控范围内继续进行,不给外界以“格物院瘫痪”的口实。
赵铁柱等工匠则埋头钻研,试图修复那门几乎报废的“诛邪神火炮”,并总结经验,希望能制造出威力稍小但更稳定、可量产的新式火器。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一群身着儒衫、气势汹汹的**国子监生员**,在一名以古板倔强著称的**理学大儒带领下**,竟聚集到了格物院门外!他们打着“尊王道、辟异端”的旗号,高声斥责格物院“不修仁德,专研杀戮凶器”,“牝鸡司晨,阴阳颠倒”,要求朝廷解散格物院,驱逐“妖女”林薇!
“滚出来!格物院的妖人!”
“焚毁凶器!以正视听!”
“尔等奇技淫巧,坏我华夏千年文脉!”
喧嚣的叫骂声传入院内,让所有格物院成员又惊又怒。
石头脸色铁青,手握刀柄,几乎要按捺不住冲出去的冲动。但他知道,不能动武,一旦发生冲突,无论对错,格物院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石头统领,怎么办?他们人越来越多!”一名护卫焦急地汇报。
“紧闭院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去!也不准放箭!”石头咬牙下令。
就在门外喧嚣愈演愈烈,甚至有人开始试图冲击院门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只见顾青舟率领一队钦天监的护卫,以及一队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疾驰而来!
“放肆!”顾青舟勒住马,声音清冷,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格物院乃陛下亲设,林博士乃朝廷命官,有功于社稷!尔等在此聚众喧哗,冲击官署,是想造反吗?!”
那群国子监生员见到锦衣卫,气焰顿时矮了半截。那名为首的大儒却梗着脖子道:“顾司历!格物院专研凶器,蛊惑人心,乃是国之祸胎!我等乃为国请命,何罪之有?!”
“为国请命?”顾青舟冷笑一声,“北境御辱,西山诛邪,哪一件不是利国利民、护卫苍生之举?尔等饱读诗书,可知‘实事’、‘格物’亦为圣人之道?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若再在此胡搅蛮缠,休怪本官按律法办事!”
他一挥手,身后的锦衣卫齐刷刷上前一步,冰冷的眼神扫过那群生员,杀气凛然。
那大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在锦衣卫的威慑和顾青舟的义正辞严下,悻悻地带着生员们退去了。
危机暂时解除,但石头和顾青舟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反对格物院的势力根深蒂固,绝不会因为一次驱散就罢休。
“多谢顾司历解围。”石头抱拳道谢。
“分内之事。”顾青舟叹了口气,看向格物院深处,“林博士……还未醒吗?”
石头沉重地摇了摇头。
顾青舟眉头紧锁:“陛下虽力排众议,但朝中压力日增。有些人,正在暗中串联,试图瓜分格物院的技术和人才,甚至……提议将格物院纳入将作监或兵部管辖,彻底架空林博士。”
石头闻言,拳头猛地攥紧:“他们休想!格物院是神女的心血!”
“光靠你我,挡不住这股大势。”顾青舟目光深邃,“除非……林博士能尽快醒来,并且,拿出更令人无法质疑的成果,或者……找到强有力的盟友。”
盟友?石头若有所思。玉京水深,除了陛下,还有谁能为格物院遮风挡雨?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匆匆来报:“统领,门外有一位老者求见,自称姓墨,说是……说是博士的故人。”
姓墨?故人?石头和顾青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林博士在玉京,何时有过姓墨的故人?
“请他进来。”石头决定见一见。
不多时,一位身着朴素青衫、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眼神温润如玉的老者,在一个小童的搀扶下,缓缓走入。他气质超然,仿佛与这世间的纷扰格格不入。
老者目光扫过顾青舟,微微颔首,随即看向石头,温和地问道:“老朽墨衡,听闻林小友身体不适,特来探望。不知她现下如何?”
他的语气自然,仿佛与林薇是相识多年的忘年交。
石头心中警惕,沉声道:“博士需要静养,不便见客。不知老先生与博士是……”
自称墨衡的老者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递给石头:“此乃‘养魂丹’,于修复神魂损耗或有奇效。请转交林小友。告诉她,‘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器利而道显,道显则谤随。望她早日康复,莫负‘格物’真意。”
说完,他也不多留,对顾青舟再次颔首示意,便在小童的搀扶下,飘然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石头拿着那温润的玉瓶,看着老者离去的背影,心中惊疑不定。这墨衡,气质非凡,言语玄奥,绝非常人!他口中的“格物真意”又是什么?他到底是敌是友?
顾青舟亦是眉头紧锁:“墨衡……此名未曾听闻。但其气度,绝非寻常隐士。他送的药……”
石头拔开瓶塞,一股沁人心脾、让人精神一振的清香顿时弥漫开来,仅仅是闻了一下,就感觉连日来的疲惫都减轻了几分。
“这药……”石头看向顾青舟。
“先让太医查验。”顾青舟谨慎道,“若真无害……或可一试。”
昏迷中的林薇,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知。她的意识依旧在那片温暖的海洋中沉浮,只是那原本微弱到极致的系统能量,在缓慢汲取外界能量的同时,似乎也开始自发地、更加深入地与她这具身体、与这个世界的某种底层规则进行着某种玄妙的**融合与适应**。
0.9%的能量,如同种子,在绝望的土壤中,悄然孕育着未知的变化。
玉京的暗潮愈发汹涌,格物院的命运悬于一线。而昏迷的林薇,以及那位神秘来访的墨衡,似乎都将成为打破僵局的关键。
风暴眼,正在格物院的上空,缓缓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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